從香港想像在台推一國兩制

作者:on.cc東網-陳競新 (香港資深媒體人)

巴拿馬斷交潮給台灣國際空間發出了訊號,但明顯也給北京中央發出警示。(資料圖片)
巴拿馬斷交潮給台灣國際空間發出了訊號,但明顯也給北京中央發出警示。(資料圖片)

香港明天回歸20周年,國家主席習近平進行了3天旋風式訪問結束。這次除了港警嚴陣以待,將部署行動列為頗高的恐襲威脅,香港整體氛圍其實比前兩年和緩多了。倒是北京中央和香港建制從4月中開始,便不斷舉辦甚麼基本法落實20周年研討會、一國兩制落實20周年論壇…,官員、學者講的離不開2014年6月發表「一國兩制白皮書」中揭櫫的核心論述:「中央全面管治權」,讓香港正處於重新摸索權力全面傾向中央的新形勢下,如何自處的空間。

台灣幾份主要重要媒體自4月也先後派出媒體來港採訪這回歸20周年的情況,貧富懸殊擴大、港人面對政改的無力感、面對基本法23條言論自由被削的危機感、呼應中央發展利益口號的保育矛盾、銅鑼灣書店的懸念等,泛泛而談,一言蔽之,就是北京中央保證的一國兩制,變了形、走了樣。

眾所周知,一國兩制這項智慧結晶,源自於處理台灣問題,香港回歸,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便大聲說,要在港好好落實一國兩制,垂範台灣。可是才兩年後1999時任台北市長馬英九訪港甫落地便對此回應:一國兩制不適用於台灣,尤其是經過2003年的反國家安全法七一大遊行、2004年4月第2次釋法將香港民主進程收回中央、2012年反國教事件正與當時台灣的反媒體巨獸社運呼應導致台灣和香港公民社會連結至今,讓台灣對於這「一國」或「兩岸同屬一中」越走越遠。

作為長期在港的觀察者,一國兩制與其說是一種創新制度,本質上本來就是一個政治搖搖板,在港落實一國兩制會出現變了形,走了樣,與北京中央的管治態度自然有相當大的關係,不過香港自己也不得不承擔重要責任。

從香港的角度,當然是一切不變且落實全面民主為最佳選項,但從北京來說,最起碼的就是要在港落實國家建構工程,尤其是香港作為百年中西交化、經濟,甚至是特務情報工作的交匯點,2003年50萬人上街反對落實基本法23條,引起北京高度戒心,再到2012年反對國民教育,這些在香港回歸後的戰役,港人表面上都勝了,特區政府都被迫收回有關法案或提議,但從整體戰略,卻是強化了北京中央對香港高度自治的疑惑。到2014年雨傘運動,北京經過多次警告後,還是爆發了這場香港政治發展史上的重要事件,一波波挑戰中央建構國家觀念、國家安全和國家權威的過程,使北京中央對香港高度自治的空間越收越緊。

香港最大的問題,就是在港英殖民時期基本上完全沒有培訓政治人才,當治理香港的大腦隨著港英撤退,一批自命精英的技術官僚,駕馭香港特區的管治,結果不但像首任特首董建華近日接受香港多個媒體專訪,都作出自我檢討,認為當時太過冒進,同一時間推出了太多政策,以致民間尤其是港英成功吸納的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被打個正著,引起社會反彈。但同樣這一國兩制若落實在台灣,肯定與在香港不一樣,除了北京早在鄧小平年代已發話,國軍仍可存在之外,之後的領導人都同意尊重台灣人當家作主的現實,會給予更寬鬆的空間,且台灣普選已成,不可能被打回頭外,還有幾點因素:

1、台灣滿街是政治人才,除了政府本來在市場和政治之間就扮演「適度有為」的角色,不會像港英留下的根本都只是沒有審時度勢能力的技術官僚,而且從政治層面也絕對知道進退藝術,不會像香港一次再一次引起中央的疑慮。

2、台北處理兩岸之間的政策,不會像香港特區政府只會作監管者,後知後覺。像陸客觀光,不論對香港或台灣都是重要的旅遊經濟產業組成部分,但像香港就不懂自我設限,全港才730萬人,最高峰2014年赴港的陸客人次竟達4725萬人,台灣之大,人口2300萬人,最高峰2015年到訪的陸客人次只是418萬。

3、大陸年前實行供給側,習近平經濟學採取了去庫存策略,企業流動性充斥,因投資實體經濟回報低,追求高增值回報的資金相對過剩,於是資金向全球流竄,香港是首個目標地,於是地產瘋狂飆升,物價漲幅與收入增長不成比例,社會民生躁動。台灣在馬英九美式管治哲學下遇上同樣貧富懸殊擴大的惡果,但反而北京中央隨即警覺,加上北京近期已改變政策,嚴控資金流出,中華民國立國思想又以均富為原則,官員絕對有能力、有承擔做好這方面工作。

巴拿馬與台灣斷交,一陣山雨欲來的斷交骨牌浪潮,驚動台灣至今,種種莫名奇妙的言論像少一個邦交國省點錢、既然中華民國不能在國際社會立足就以台灣之名闖向國際、要透過民間組織組成大經濟體國家的「台灣關係法聯盟」等,紛紛冒起來,可見台灣社會正對兩岸關係嚴肅反思。可是不得不提醒北京中央,這種斷交施壓,是一種雙面刃。要知道中華民國自從被逐出聯合國,加上美國斷交後只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為一個中國,中華民國在蔣經國帶領下已進入本土化,到1987年他大聲說「我是台灣人」,轍底改變了國民黨在台灣的政策,加上1996年全面民主化,台灣人意識浮起已勢不可擋,這情況下北京中央必須注意幾項。

1、若不承認中華民國的存在,台灣便跟一中不再連結,尤其是若中華民國邦交國歸零,北京中央所作所為,與島上台獨抗拒中華民國,殊途同歸──合力斬斷台灣與中國的連結關係。就看看台灣政論節目分別做了直播民調,「寧可歸零也不願砸錢」穩住邦交或數目的,佔了壓倒性的99.5%,甚至一些民眾表示幾見巴台斷交,因為可以省了很多錢。

2、前總統馬英九2005年當選國民黨主席時,提出「要一個中國須從台灣先做起」。這是一個台灣已本土化和民主化、成為一個政治實體後最務實的論述,究其本質,從北京定義本來就是「獨台」,馬英九的論述,就是讓「獨台」過渡回去「一中」,北京中央領導人既然知道台灣人民「有當家作主」的意識,2012年十八大工作報告對台部分又指「因應國家尚未統一特殊情況的政治關係,作出合情合理安排」,明白到台灣是一個政治實體,是否應該多給耐性?對於「獨台」的現狀,是否應予「合情合理」的包容?

3、台灣不但拒絕視在港落實的一國兩制為垂範,反而加以妖魔化才為言論市場接受。像香港的外交空間比台灣廣、香港在區域經濟的活躍度也很高,台灣輿論罕有提及。北京中央是否應向台彎說明,在台落實的一國兩制與在港落實的,根本不同?甚至對海峽會會長陳德銘早前提出的「分治中國」,作更詳細說明?

行政院長林全6月24日接受日本媒體訪問時,表示「ECFA是好的」,又說希望多與中國大陸作經濟交流,訪問並在綠營網媒獲最高詳盡報導。可見即使林全這類學人,又或是綠營人士,都了解到與北京中央建立良好關係的期望。巴拿馬斷交潮給台灣國際空間發出了訊號,但明顯也給北京中央發出警示:推出斷交潮有利於打擊蔡英文政府的威信,但只會進一步失去台灣民心,不利於推進兩岸同屬一中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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