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神話：悟空》談《西遊記》IP：中國打破歐美3A遊戲壟斷的同時，還面臨哪些難關？

文：胡清暉（國立臺北大學數位行銷學程兼任助理教授）

中國國產遊戲《黑神話：悟空》近期在全球同步上線，首日狂賣15億人民幣（約68億台幣），成為各界關注焦點。事實上，《西遊記》一直是中國當代流行文化的重要元素，從「內容層」的小說，到「變現層」的影視作品、電玩，再發展至「延伸層」的週邊、聯名商品，已成為產值驚人的文化IP。

不過，法制層面的「支撐層」才是貫穿上述3層次的基礎，對於近日引發的抄襲爭議，以及正反兩派論戰，業者必須出面釋疑，才能確保IP經濟的持續發展。

近年來，IP（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識產權）的概念廣泛引發討論，以具有故事性的IP為核心，在不同領域進行改編及創作，並擴充延伸多種衍生商品，彼此「混態融合」，讓一切的娛樂形式不再孤立發展，進而形成具有龐大產值的娛樂經濟，融入消費者日常生活的食衣住行育樂之中。

根據《2018中國文化IP產業發展報告》的觀點，文化IP產業鏈分為「內容層」、「變現層」、「延伸層」、「支撐層」，循此邏輯，《西遊記》可以運用以下架構圖加以理解。

以《西遊記》而言，這本16世紀明朝的章回小說，全書共100回，一般認為作者是吳承恩，講述唐三藏帶著徒弟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前往西天取經的故事，一路上降妖除魔、懲惡揚善，經歷81難，最終取得無上真經。

400多年來，《西遊記》持續以小說出版，進而改編成各種地方戲曲、漫畫、繪本、影視作品等，並賦予邪不勝正、堅持理想、克服困境的教化意義，也有許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加以研究，並被解讀為暗諷權力官場的諷刺小說，以及興佛滅道的代表作。

從IP的發展路徑思考，《西遊記》是一本原創角色眾多且廣為人知的小說，有完整的故事架構，知名度高，而且再創作的空間大，因此，在資本主義的市場邏輯下，很適合改編成為影視作品、漫畫及動畫，甚至超越小說的敘事架構，創造出更大商機，必然走向「變現層」。

在《西遊記》的「變現層」中，以影視作品、電玩的變現能力最佳，許多改編的影視作品在收視率、廣告量或電影票房有驚人獲利，例如，1980年代央視拍攝的電視劇版本，由六小齡童等人主演，曾創下89.4％的收視率，後來在地方台重播超過3000次，創下世界重播最多次電視劇的紀錄，也曾在台灣播映。

電影方面，2013年由周星馳、郭子健執導的《西遊・降魔篇》，極具禪意，票房12.4億人民幣，成為當年中國年度冠軍，並掀起中港拍攝西遊主題的熱潮；續作《西遊伏妖篇》2017年上映，票房16.5億人民幣。

至於2014年農曆春節上映的《西遊記之大鬧天宮》，集結甄子丹、周潤發、郭富城等一線演員，上映50天累計票房10.43億人民幣。2015年《西遊記之大聖歸來》的中國票房9.56億人民幣，在歷年中國上映的動畫電影名列11。

此外，由郭富城、鞏俐、馮紹峰等人主演的《西遊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在2016年農曆猴年大年初一上檔，這部3D魔幻動作電影，在全球33個國家及地區同步上映，票房超過1.9億美金。

2018年續集《西遊記之女兒國》，同樣搶攻賀歲檔期，儘管全球票房仍然破億，但由於預算8900萬美元，加上許多網友反映西遊題材已經拍爛了，主題缺乏新意，特效也不算好，整體表現不如預期。

同樣狀況反映在2017年由彭于晏、余文樂主演的《悟空傳》，情節脫離《西遊記》原有章節，也沒有唐僧，被形容是「網路文學界的故事新編」，全球票房雖然破1億美元，但口碑不佳，豆瓣只有5.1，也讓很多人質疑西遊IP究竟還能夠玩多久？

不僅如此，2018年《機甲戰神孫悟空》被網友質疑幾乎是抄襲漫威的《鋼鐵人》，慘遭無情的砲轟，甚至2020年《真假美猴王之大聖無雙》上映9天總票房才119萬，便草草下檔。近5年來，除了重映1995年《大話西遊》外，中國市場較少看到以西遊為主題的商業賣座大片，取而代之的是封神、哪吒等其他的神話IP。

在西遊影視作品遭遇瓶頸之際，近日推出《黑神話：悟空》這款現象級遊戲IP，為西遊IP開發出新的獲利模式。它以小說世界觀為背景的角色扮演遊戲，畫面融合了中國傳統的文化元素，高度還原中國古建築及彩塑風格，並選擇山西玉皇廟、浙江時思寺等36個景點進行實景掃描，也加入了佛教和道教的哲學元素。

這款遊戲一上市就引發熱銷，高盛估計最樂觀可望進帳50億人民幣，展現強大的變現能力，在此同時，必須透過「延伸層」去延長IP的生命週期。

因此，商機從遊戲擴大到如意金箍棒、玩具公仔等週邊商品，以及相關聯名商品、電商租號，並帶動了取景地的觀光熱潮，旅遊平台更順勢推出相關路線規劃。另外，若要呈現這款遊戲的高畫質畫面，一些玩家會升級電腦設備，預期將帶動換機潮，讓相關概念股的股價上漲。

對中國而言，靠著西遊這個蘊含中國傳統元素的本土IP，打破歐美對3A遊戲的壟斷，不僅反映了軟實力，也是文化自主性的體現，更被許多對岸網友形容是「展現了中國的文化自信與技術自信」。

然而，從「支撐層」角度思考，若無完善的法律規範、政府執法，層出不窮的侵權及各種盜版將難以確保IP透過授權獲得合理報酬，也無法建立公平的商業秩序，這點是中國發展IP普遍面臨的挑戰。

正因為如此，對於目前已有多名創作者出面指控《黑神話：悟空》疑似抄襲，一度登上微博熱搜榜第一，更引發網友、法界、攝影及設計專業人士的論戰，這部分仍有待業者出面說明，化解外界疑慮，如此才能確保IP經濟的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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