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聯邦國防軍的1000億歐元都去哪兒了?

(德國之聲中文網)也就在一年多前,肖爾茨剛上任兩個月,在德國議會發表綱領性演講並提出“時代轉折”(Zeitenwende)這個概念。作為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回應,宣布德國軍方將獲得1000億歐元專項基金用於裝備升級。

6月3日,德國聯邦議院(Bundestag)中右翼反對派與執政黨聯手對憲法進行修改,允許該專項基金可不受債務剎車政策影響,使用借貸融資等工具,這在聯邦德國歷史上前所未有。

自那時起,肖爾茨所在的中左翼聯盟一直受到立場保守的反對派及批評者的猛烈抨擊,他們表示德國軍隊並沒有從這筆額外款項中受益。

“聯邦國防軍存在巨大赤字,而這場‘時代轉折’甚至還沒有開始的跡象。”基民盟(CDU)外交政策發言人基塞韋特(Roderich Kiesewetter)周一告訴《奧格斯堡匯報》:“軍隊已經等了一年,現在的匱乏程度比一年前更甚。”

作為回應,德國聯邦議院國防委員會主席、來自執政聯盟自民黨(FDP)的齊默爾曼(Marie-Agnes Strack-Zimmermann)向德國公共廣播電台(Deutschlandfunk)尖銳地指出,在過去16年裡,默克爾任內由基民盟領導的國防部“根本沒有”為軍隊進行任何現代化改造。

齊默爾曼隨後列舉了她認為政府在過去一年裡所取得的成就:從美國訂購的F-35戰鬥機和重型運輸直升機,以及用於推動軍隊現代化的數字化進程新舉措。

德國國防部表示,1000億歐元中的300億歐元已被指定用於重大項目采購。歐洲盟友和德國國內對於在美國下了如此之多的大訂單提出了批評,盡管最終大部分專項基金應該會留在德國,因為德國本身擁有強大的武器工業。

自民黨的齊默爾曼也說,1000億歐元不是一筆在一年內就可以被輕松花掉的數額。制造復雜精密的新裝備需要時間。例如,首批8架F-35預計將於2026年交付(在德國聯邦國防軍飛行員接受訓練期間它們將暫留美國),其余27架將於2029年交付。一些物資,如新的數字通信設備,將更快交付,而另一些物資則需等待更長時間。

錢越來越少

時間緊迫。借貸利息在一點點蠶食1000億歐元。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ECFR)國防專家洛斯(Rafael Loss)告訴德國之聲,最初的估計是,專項基金中只有80億歐元需要用於支付政府借貸利息。而現在由於利率上升,這一預估值已經上升到130億歐元。因此,僅剩 870 億歐元的實際資金可供支出。

除此之外,還有通貨膨脹和增值稅,這意味著,等到支付完所有額外成本,只剩下約500至700億歐元可用於實際硬件購買。洛斯說:“把這筆錢放得越久,通脹和利息支付等因素消耗這筆錢的時間就越長。”

在某種程度上,洛斯認為政府本可以更快地采取行動。“在某些方面,聯邦國防軍去年一年是浪費了,”他說。“但新的國防部長(皮斯托裡烏斯)似乎正在加快推進很多事情,比如更換豹式坦克。”

皮斯托裡烏斯(Boris Pistorius)一個多月前上任,他的前任、同為社民黨的蘭布雷希特(Christine Lambrecht) 辭職,部分原因是軍隊內部對她的領導能力不滿。

新部長一直在推動增加軍費:本周他表示專項基金不足以滿足軍隊需求,並呼籲為國防部預算額外增加100億歐元。但他的一些同事,包括社民黨主席埃斯肯(Saskia Esken)在內似乎對這個想法不太熱衷。

走向和諧

對德國軍方而言,皮斯托裡烏斯表現出的明顯緊迫感是一個轉變,多年來,德國軍隊在采購方面一直存在效率低下的問題。德國安全與國防工業協會(BDSV)負責人阿茨波迪安( Hans Christoph Atzpodien)在過去的一年裡經常抱怨這一點,德國所有最大的重型軍備供應商均為該協會成員,其中包括制造豹2型坦克的克勞斯瑪菲魏格曼。

阿茨波迪安認為,軍隊龐大而復雜的采購系統,受制於遵守官僚主義規定以達到某種“完美主義”,往往意味著部隊實際上沒能得到他們所需的東西——他舉了德國坦克兵的例子,他們沒有其國際合作伙伴所使用的無線電設備,即使這些設備是被特別要求采購的。

這個問題已經得到解決。他告訴德國之聲:“我必須表揚采購部門。在2022年12月就做出了精確采購該種設備的決定,即使是與一家德國公司——我們當然對此表示歡迎。”

這是一個轉變。就在去年12月,阿茨波迪安還與政府高官公開爭吵,後者指責軍火工業應該更加努力提高產能。現在,雙方似乎已經達成一致:“我們非常有信心,那些因預算和官僚程序而被延遲的訂單現在可以適時向前推進了。”

復雜的采購生態系統

洛斯表示,采購的復雜性仍然是一個不容易解決的問題:“議會作為預算持有者、國防部、采購機構和武裝部隊之間形成了一個非常復雜的生態系統。”

他說,在冷戰結束後,德國聯邦國防軍進入了一個不把速度作為優先考慮項的文化氛圍中。他說:“存在一種巨大的風險規避心態,避免做錯任何事情,避免花費哪怕多一點點的錢來加速采購流程。”

此外,洛斯認為,聯邦議院成員所在的地區利益常常在采購決策中發揮作用——例如,巴伐利亞的議員致力於讓總部位於巴伐利亞的航空公司贏得合同。洛斯說:“這會導致制定預算過程不太以軍事需求為導向。我想在美國他們會稱之為‘豬肉桶政治’(pork-barrel politics,又稱“政治分肥”)。”

換句話說,肖爾茨提出的“時代轉折”實際上是要讓包括德國軍隊、其文化以及官僚機構在內的這艘巨型油輪調轉方向。而一年時間不足以完成這一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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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n K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