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的精髓──忍者學的基礎知識和最新研究

大河劇『怎麼辦家康』，劇中服部半藏率領的伊賀忍者成了熱門話題。擔任劇中忍者考證的三重大學山田雄司教授以三重大學為據點，引領忍者研究活動。我們向山田教授請教了從史料和忍者術書籍如何看出忍者的厲害之處？為什麼忍者在國外也能贏得人氣？

從零開始的忍者學

山田教授原本專攻日本中世信仰史，研究怨靈和日本人的靈魂觀。開啟忍者研究的契機是參與了三重大學與「忍者發祥地」伊賀市合作的地區振興計畫。

2012年10月，三重大學開了「忍者・忍術學」講座。主講人除了山田教授以外，還有文科、理科的研究者，透過各自的專攻領域探索忍者的實際面貌。最近發行的『忍者學大全』為集大成，揭開忍者的本質，例如忍者的職務或「綜合逃生術」。

山田教授解釋，「『忍者』一詞在昭和30年代時透過小說等等而廣泛使用。戰國時代曾被地方人士稱為『透波』『亂波』，歷史上則稱作『忍』。活動時期為南北朝時代(1336~1392)至江戶時代。」

「戰爭中武將的表現比較容易被關注，但若不能得到敵陣地形、兵糧數量、城堡構造等等敵軍情報，是無法好好應戰的。所以『忍者』的存在很重要。他們潛入他國了解狀況，或是侵入敵軍城堡，進行掠奪或放火等等以擾亂敵軍。」

忍者的誕生

最久遠的忍者記述於軍事物語『太平記』（14世紀）。書中記載了足利軍隊中特別優秀的忍者，夜裡潛入京都的石清水八幡宮社殿放火使敵軍大亂。

「南北朝時代之後常使用游擊戰戰法，利用各種手段擾亂敵軍，達成策略。擅長運用這種戰法的人被認為應該特別會使用忍術。」

17世紀初長崎的耶穌會編纂的「日葡辭書」將忍者記為「Xinobi」，定義成「戰爭之際，為了掌握狀況，會在夜裡隱身潛入城內以深入敵軍的間諜。」

伊賀・甲賀（現在的三重縣伊賀市、名張市・滋賀縣甲賀市）的忍者名聲特別高。其背景包含著此地區的特殊性。

被視為甲賀忍者的修行之地的岩尾山和忍者＝滋賀縣甲賀市（文化局提供／時事）

伊賀和甲賀間的連結很強， 婚姻關係等等都很密切。周圍被山巒圍繞，有著濃厚的修驗道（譯註：修驗道為以山岳信仰為主，融入佛教等影響的日本宗教及其修行）色彩。鄰近京都，容易獲取京都的情報，卻又位於山間，內部情報不容易外流。大名門的勢力難以滲透，自治力很發達。民眾組成自治組織的武裝勢力「一揆」。因為很擅長游擊戰和間諜術，漸漸被鄰近割據勢力雇用，從事忍者的工作。

戰國時代，受各地大名們所雇用的忍者，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傳達敵方情報給主君，極力避免戰鬥。

「忍者的強項是趁虛而入。舉例來說，想要潛入敵軍屋簷下時，不選擇夜晚或守備較弱的場所，反而在白天扮成商人或僧侶，堂堂正正的從正門進入。先與敵人建立良好關係，再蒐集情報。他們擁有優良的溝通能力，還擅長操控人心。」

服部半蔵的實際面貌

人們俗稱「服部半蔵」的服部正成是知名度很高的伊賀忍者，但山田教授說「他是名列前茅的神槍手武將」。「父親是伊賀出身，想必會使用忍術吧，但正成是三河國岡崎（愛知縣）出身的。正成本身並非忍者，應該是讓忍者們團結起來的人吧。」

1582年，織田信長於「本能寺之變」身亡後，帶著寡眾滯留在邊界的德川家康，從山中的伊賀路逃回領地岡崎。聽說當時在正成的指令下，伊賀和甲賀的人一路護衛德川家康，但這個說法並非定論。

「關於穿越伊賀的路線主要有三種說法，可以確定的是伊賀和甲賀的人在途中應該是給予許多幫助。 當時可說是家康生涯中最千鈞一髮之際，但史料中沒有正成活躍的記錄。」

不過，伊賀的人們確實擁有家康的深厚信賴， 1590年，他們與家康一同進入江戶，並守護甲州街道的要衝之地。現在皇居西側的半藏門的名稱由來就是因為靠近以前正成家而來的。

「忍者最後的活躍是在『島原之亂』（1637～38）。當幕府軍從事鎮壓活動時，九州的各藩所雇用的忍者們，潛入城內搜尋天草四郎的蹤跡，盜取兵糧，暗中貢獻良多。其中發揮最大效果的是細川藩（熊本）的忍者。他用帶火的箭將四郎的房子燒光。」

忍術的百科辭典『萬川集海』

在和平的江戶時代，忍者的職務也發生了變化，變成維持各地治安、看守門房、護衛藩主等等。

17世紀後半，因為怕口述傳授的技術消失，漸漸出現記載忍術和心得的忍術書。其中也有像是「樹葉隱藏術」等等現實中辦不到，或像是魔咒的忍術，不過大多是提及如何在嚴峻的狀況下求生或如何幫助完成任務的知識。

『萬川集海』（1676年）全長22篇，將伊賀・甲賀的忍術統整為百科辭典。從忍者的心理準備到侵入術、破壞術、武術、變裝術、交際術、天文術等等，記載了各式各樣的忍術。從修驗道衍伸出很多忍術，像是用手刻印的「九字護身法」、火術及藥草知識等等就是其中一部分。另外，書中還將忍者所使用的道具分類成登器、水器、火器等等，並附上製作方法的圖示。

順道一提，利用女色蒐集情報則稱為「Kunoichi術」。「『Kunoichi』並非指女忍者。在史料中並沒有女忍者的記錄，也沒有專門從事忍者的女性。女忍者的出現，只在昭和以後的科幻片中。」

忍術書是智慧的寶庫，許多知識也可以運用於現代社會。

「比如忍者的攜帶保存食品的兵糧丸，材料裡放入對身體很好的人參等補品，『息長』呼吸法也證實對安定精神有很好的效果。這本書從人際關係到醫學、藥學，還有精神面，涵蓋很多現在人能具體實踐的內容。」

忍者精神

『萬川集海』一開始即闡述「正心」的重要性。不可為私利私欲使用忍術。就算做了大事也不傲慢，堅守仁義忠心。時時認真面對自己，禁私欲。忍者的三禁是「酒、色、慾」。

山田教授說，「『忍』字蘊含著忍者的精神。」「刃的下面寫著心，表現出就算遇到胸上被捅了一把白刀的危險狀態，心也不會動搖。」

「另外，『忍』有耐住、忍住的意思，也有悄悄進行的意思。有著耐得住嚴厲的修行，秘密完成危險的任務之意。」

死的時候也不能在敵方留下任何痕跡。這就是忍者的本義。

活躍於各種娛樂領域

江戶時代，忍者廣泛出現在歌舞伎、小說、浮世繪等等作品裡。實際上無人知曉忍者是怎樣的存在，所以在各作品中成為能自由發揮的腳色。將忍者與黑衣手裏劍形象相連的也是在江戶時代。其實沒有能一眼就辨識出的忍者服裝，也沒有使用手裏劍的確切記錄。

擁有人氣的是會操縱蟾蜍的妖術師・兒雷也、大怪盜石川五右衛門。五右衛門是1594年前後實際存在的怪盜，最後被處以烹刑，也因而衍伸出了許多故事，比如使用從伊賀忍者學到的忍者術偷東西，曾威脅豐臣秀吉的性命，潛入伏見城內等等。

忍者這個職務到了江戶末期趨於尾聲， 從明治末期到大正期間透過立川文庫的刊行，甲賀流忍者的猿飛佐助獲得了大量的人氣，也興起一波忍者術。

伊藤銀月著『忍術的極意』（1917年／國立國會圖書館數位典藏）

在眾多研究者中， 作家兼評論家伊藤銀月（1871～1944）是以科學方式研究忍者術的先驅，將忍者術定義為「一種身心鍛錬法」。他執筆寫下『忍術的極意』一書，另外還投稿Japan Magazine（1918年），名為「THE NINJUTSU」的文章被視為首次向海外介紹忍者的情報。

進入昭和時期，自稱「甲賀流忍術14世」的藤田西湖（1899～1966），向觀眾表演耐苦練習的一環，比如將全身插滿長針、吃下玻璃杯等等忍術， 讓眾人瞠目結舌。他在世界大戰前曾在培養間諜的陸軍中野學校教書，是專精各種武術的特異人物。

1960年代以後， 忍者擴大了活躍的領域， 涵蓋了電影、連續劇、漫畫、動畫等等。

NINJA在世界上的人氣

忍者在海外之所以擁有人氣多虧美國電影的影響。模仿風靡全球的『龍爭虎鬥（Enter the Dragon）』（1973年），由小衫正一主演的『忍者潛入（Enter the Ninja）』（1981年）中的打鬥場景備受矚目，拍了好幾部續集，也使忍者和格鬥技因而連結。

1980年代以後，「戶隱流忍法」一族中，繼承9流派古代武術的初見良昭（1931～）將忍者術為日本武術之一的概念傳播到世界各地。他教導各國的警界人士和特殊部隊人士武術，於千葉縣野田市開了武神館道場，吸收很多海外人士作為門下弟子。

另外，川上仁一（1949～）為甲賀流忍術的繼承者，被稱為活在現代的「最後的忍者」，也受到海外各地的注目。他倡導「忍術的忍是忍耐的忍，堅忍的忍」，不光是武術，也傳達了各種生存術。也是闡述『忍者學大全』的其中一人。

2000年代以後，『火影忍者』在日本國內外都獲得熱烈的粉絲支持，其金髮橘衣的主角是個性鮮明的忍者，在年輕世代間塑造出新的形象。

2021年10月於西班牙巴塞隆納國際漫畫展中堆積如山的『火影忍者』（AFP／時事）

世界各地忍者的人氣攀升之際，2017年三重大學開設國際忍者研究中心，隔年創立「國際忍者學會」。今年9月，在中部國際機場開辦學會大會，主題為『翱翔世界的忍者』。

山田教授說，透過至今為止的研究，揭露了忍者的樣貌，不可否定其擁有多樣的面貌。

「透過電玩、動漫、電影等等，只要是能認識、喜歡忍者，什麼方式都好。絕不會有人說真正的忍者不是那樣的。我個人雖然是以史實的方式去接觸忍者，但只要能引起對忍者的興趣，什麼契機都好。」

板倉君枝（nippon.com） [作者簡介]

曾供職於出版社、報社，現為nippon.com編輯部在職作者和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