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交易成本

會議室裡坐了二十多個人開著高階主管週會，窗外的陽光與河景都讓我分心。

更讓我分心的，是坐在身旁的她。

她幾乎每個星期都和我連絡，通知我來開會和陪董事長吃喝談心。連絡久了，我竟然也把她當自己的秘書，常常請她幫忙做些連絡和文書處理工作。

我想，在這個企業帝國裡，該只有我敢這樣使喚這位董事長秘書吧。

只要是我交辦的事，這位退役空姐一律照單全收。身為董事長秘書和情婦，她除了知道我是董事長好友和顧問，更明白我們的交情好到什麼程度。

她和董事長之間的事，我其實也知道，但是也從來不提。只是暗暗擔心，那一天董事長老婆如果知道這件事會爆炸到什麼局面？她和他的事沒有道理全公司都知道而他老婆卻不知道，紙怎麼可能包得住火？

這一天終於來了，只是我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被捲進裡面，成了這場桃色風波的第一個受害者。

在走進會議室之前，董事長要我先到他辦公室聊聊。

兩人坐在那張插滿小旗子的世界地圖前面表情嚴肅的對話著，看來像在討論企業的生死大事。事實上，卻是在討論一個女人該何去何從。

「兄弟，這次你一定要幫我」他說，前幾天他老婆已經知道他和秘書的事，而且找了徵信社蒐證完成，除了照片還有一些令人難以啟齒的「生物證據」。

老婆給他兩條路，打離婚官司或者和秘書分手，考量財產和小孩，他只能選擇後者。

「我當然養得起她，但是她即使離開公司我老婆還是會追殺她，我真沒用，沒辦法保護這女人！」這位在公司號令千軍萬馬的大老闆開始演悲情戲，那語氣和表情實在極不自然，應該是這位商場強人沒演過這種哀求人的角色。

「所以，我能做什麼?」我有點意識到他接下來會說的話，相識多年，多少明白這商人心中會有什麼樣的算計。

「收留她，讓她當你秘書，等過一陣子之後我就跟我老婆說你和她已經在一起，這樣她該就放心了」他說了自己所打的算盤。

那秘書當過空姐，外貎氣質都沒話說，工作能力更是一流，該沒有任何男人不對她心動。照理說，這樣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企業家還說，她的薪水由他來付，他還每個月會再給我一筆錢，感謝我幫忙照顧她。

這是什麼概念？他是把這女人當成一部超級跑車嗎？把這部車養在我這裡，每個月付我停車費和保養費？

「那要是真的她愛上我怎麼辦?」我乾脆順他的話探他底線。

「自己兄弟說坦白話，我不介意她和你和她上床，只要我需要她時能隨傳隨到」他說，只要控制住她的經濟，她就離不開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頭商場野獸竟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女人。

「你愛她嗎？」我不客氣的問他。

「越來越不愛了，你也知道，我外面女人一直沒斷過，不缺她一個」他老實回答我，說如果我和她將來如果假戲真做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只要能過眼前他老婆這一關。

「好兄弟，您就幫哥哥這個忙吧，我已經跟她說了，只要你點頭，明天她就是你秘書，拜託拜託！」他開始溫情攻勢。

我忽然非常同情眼前這位企業家，他的人生看來什麼都不缺，但是卻沒辦法擁有自己。

為了保有財富和名聲，竟然會這樣安排一個關係親密的女人。也許，在他眼中，沒有什麼不能交易的，要考量的只有多少成本。就像這秘書也不過是他和老婆交易時的成本，甚至連我，都被這位企業動物看成是處理這件事的交易成本。

我知道企業家其實不是求我幫忙，而是用另一種姿態在和我談判。我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除了兩人當不成朋友，我也不會再是這個企業王國的國師。

我感覺自己意外的成了這場荒謬劇裡的一個角色，而且完全沒有辦法選擇自己要演的劇情。我很明白自己沒辦法演出這部戲，更沒辦法騙自己用幫朋友解決問題的名義來助紂為虐。

「不管要花多大的成本，好好去愛一個女人吧，一輩子沒真正愛過的人是可悲的。」我對董事長淡淡的說，等於是回絕了他的要求。

董事長也不再說什麼了，兩人無語的走進會議室。

一進會議室就看到那秘書坐在那裡，無助的眼神像個等待槍決的死刑犯。三人就這樣坐在一起面對著滿朝文武，進行著一場心不在焉的企業高階會議。

*「半頹廢星期三」

每個月的某個星期三晚上，寫「半頹廢愛情」的吳過會在台北某個角落聊半頹廢故事，歡迎您的加入，請電郵：vinwu168@gmail.com，通關密碼"半頹廢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