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溫度

作者:徐夢陽

手心的溫度(廖麗洳繪圖)
手心的溫度(廖麗洳繪圖)

曾有那麼一種感覺。從手掌中央透出溫熱,接著被令人安心的包裹著,手與手交錯,手指與手指連陌,攤開的掌心沒有縫隙的交融,合而為一。

清晨人群,最常看到的景象,是仍穿著睡衣的父母親緊緊握著小朋友的手,穿過一個又一個街道,口中懇切的叮嚀,延續昨日的笑語,一路上走得輕盈。過紅燈時,父母親還低頭用另一隻手整理小朋友的服裝儀容。到門口時手仍捨不得放開,約定下課後還要手牽著手一起回家。偶爾也有幾對情侶穿插其中,男方將女方的手牽著,放進自己的口袋,或是用雙手做出類似鑽木取火的動作,讓手心溫暖,之後撫著女方的臉,親吻。

那些畫面不斷上演,播放在我每日上班必經的路程,看過後,我總會懷念自己的那些曾經,懷念那手心的溫度。因為在每個人生的過程,我也曾被這樣握著手,安心的走向每一條道路,或晴天或雨天,或崎嶇或平順,那溫度始終沒有改變,讓我忘不掉。

曾經,也有個親密的人戀上我手心的溫度。因此,每次出門或睡覺,他總要握著我的手,這讓當時的我很困擾,因為手握久了會有手汗,黏呼呼的,偶爾還會有一絲異味。現實總並非小說情節裏那樣浪漫,我便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甩開,但無論甩幾次,另一隻手就像黏了強力膠一般,甩都甩不掉。

後來,習慣成自然,我反而開始對這種感覺產生依賴。更尤甚者,是在父親罹癌的時候,當時,我在新竹念書,聽到消息徬徨無助,因此,我總渴望有人握著我的手陪我度過眼前的難關。遺憾的是,喜歡握我的手的他卻離去,他說感受不到我手心的溫度。在寒冬裏,我搓著雙手,手心的溫度卻失溫,變得異常冰冷。

課業告一段落,我馬上驅車回家探望父親,那時的父親已接受電療的折磨,孱弱的躺在折疊床。我一進門馬上衝向前去,握著父親的手,鼻咽癌的父親因手術而口不能言,但他像個小孩一樣的緊握著我的手,我們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沉默地用手心的溫度傳遞彼此的感情。我似乎又重新感受那種被包裹住的幸福,就這樣靜靜過了半小時,我才上樓放行李,眼淚偷偷落在手心。

那幾天,我握著父親的手到附近公園散步,兒時的我總站在右手邊,如今我倆調換,我想成為他倚賴的支柱,一直走下去。那段路程,我好像瞬間將一切的回憶重新展演,也想起多久沒有這樣一起走路。在我腦海中,父親總是個嚴肅的人,國小以後便不願意我們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更別提能像這樣握住手。只是到頭來,還是親情讓我們不願意就此放手罷休,我只顧著父親是否走好,其餘不管了。

而我也學會,緊握每一個在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的手,然後將手心的溫度傳達給他們,同時也感受他們給與我的,那便是種單純而美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