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摑出來的官威／兩木金

兩木金

二0二一年一月十六日晚，河南省濟源市政府秘書長翟偉棟的妻子尚小娟在微博上實名舉報稱，二0二0年十一月十一日早晨，翟偉棟與其他市領導在機關某食堂角落裏吃早餐時，濟源市委書記張戰偉斥責翟偉棟級別不夠，沒有資格在該食堂吃飯，並當眾掌摑翟偉棟。此事誘發了翟偉棟的心臟病。

舉報發佈時，正值河南省“兩會”召開之際。“掌摑事件”受到輿論關注後，作為河南省人大代表的張戰偉仍照常參會，並被推選為濟源代表團團長。

網路舉報五天之後，一月二十一日，河南省委決定將張戰偉免職。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們只能說“大快人心”。市委書記張戰偉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平日裏一直都是這樣耍官威的，屢試不爽，向來無人敢惹，這次竟耍掉了自己的烏紗帽。

中國有句俗話，“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話是說官職越大的人往往越有修養越和善，反之，官職越小越難纏。作為一個省轄縣級市的市委書記，張戰偉也算得上是一個有相當級別的官員，應該有著較高的個人涵養和工作作風，怎麼會像社會上的地痞流氓一樣，動輒用拳頭抒發感情？一個令百姓仰之彌高的市委書記怎麼會認為下屬級別不夠，不配與其在同一食堂就餐就斥責並扇嘴巴子呢？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太令人不可思議了。書記的這一巴掌，扇出了好大的官威，扇出了官僚主義的嘴臉，扇出了當權者的霸道，令人不禁想起封建社會等級森嚴的腐朽官僚體制。

自古以來，官員選拔的標準就是德才兼備、謙虛踏實、體恤下屬，具有服務精神。做官者首先要學會做人。比照一下扇人嘴巴子的趙戰偉書記，官性十足，人性不足，實在是德不配位。

《中庸》是中國古代論述人生修養境界的一部道德哲學專著，是儒家經典之一，原是《禮記》第三十一篇，相傳為戰國時孔子之孫子思所作。宋代朱熹將其與《大學》、《論語》、《孟子》並稱“四書”。《中庸》第二十章裏面說，子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這是孔子治理國家的九大準則，其中準則四為敬大臣，就是要尊敬你的下屬，承認他們做出的成績，遇到難題他們就可以依靠，自己就不會茫然失措；準則五為體群臣，就是要體恤下屬，關心下屬，多給下級溝通，就容易取得下屬的信任，贏得下屬的忠誠；準則六為愛民，就是要對下屬有愛心，要無私地去幫助下屬，提升下屬的能力，推動下屬完成他們的工作。在這九大準則中，其中有三條準則涉及到要尊重體恤下屬，可見這對於一個從政者來說，是多麼的重要。試想一下，一個對下屬毫不尊重，動輒打罵、肆意耍官威、搞霸權、要特權的官員，怎麼能夠團結群眾、處理好上下級關係，又怎麼能夠贏得民心搞好政務呢？

不管你是多麼高級別的官員，還是平頭百姓，每個人在人格尊嚴上都是平等的，都應該相互尊重。任何人都不能依仗權勢淩駕於他人之上，肆意踐踏別人的尊嚴。在我們身邊，總有那麼一些膚淺之流，小人得志便張狂，一旦有了一官半職，便會忘乎所以，飄飄然升上了天，自我感覺異常良好，仿佛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全知全能之人，上知天文、下曉歷史，全世界的人都是蠢貨，唯有他才是天下第一等聰明之人，看下屬這也不對，那也不順眼，不罵上兩句心裏就難受得坐臥不寧，顯不出他做官的能耐和威風。你別看他對下屬橫眉冷對，一旦見了上司，那馬上又換了一副狗奴才的屁股笑臉，恨不得把上司的痔瘡舔乾淨。這樣兩面派的官員，是最無恥的。

我曾是電視臺的記者。有一次，部門總監在機房審片。節目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編輯做的。總監對節目很不滿意，審片全程陰沉著驢臉，表情極度痛苦失望，不住嘴地用惡毒語言訓斥著那位編輯，其間，夾雜著各種人身攻擊。當時，陪同審片的欄目人員甚眾，有製片人、責編，有編輯，還有後期製作人員，無不戰戰兢兢、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現場氣氛異常沉重壓抑。

那位編輯被訓斥得面紅耳赤，一時沒忍住，張嘴辯解了幾句。不料這下捅了馬蜂窩、摸了老虎屁股。怎麼的？罵你兩句解解氣都不行，你膽敢冒犯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還了得！總監惱羞成怒，“啪”地一聲，猛拍桌子道：“在這裏，我是總監，你是個什麼東西，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話音未落，起身便走，片子也不審了，留下一群人驚愕地大張著嘴巴。

大庭廣眾之下，這位編輯無端受到這樣的羞辱，羞愧難當，覺得在同事面前顏面掃地，實在是沒臉在頻道繼續工作了。他是臺裏的聘用人員，人事關係不在電視臺，來去了無牽掛，不久後便辭職了。

這位編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肩上背負著房貸和車貸，工作和生活的壓力山大，為了生活，不到萬不得已，總會不得不放棄尊嚴選擇忍耐。如果不是逼迫得走投無路，誰會選擇辭職呢？以他的年齡，想要再去找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估計相當不容易。總監只圖自己痛快，大耍官威，逼走了下屬，不知道他的良心會不會感到痛？

再看張戰偉書記掌摑下屬的原因，竟是嫌棄秘書長翟偉棟級別不夠，不配與其在同一食堂就餐，只許自己搞特權吃小灶，別人吃飯竟是錯。這分明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種搞特權、耍官威、當地頭蛇稱霸一方的官僚作風貽害無窮，這種腐敗行為損害的是黨的領導幹部的形象和人民群眾的利益。

《論語·子路篇》裏有這麼一段話。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行。”孔子說當政者自我品行端正了，即使不發佈命令，老百姓也會去實行；若自身不端正，即使發佈命令，老百姓也不會服從。這樣的名言警句，猶響徹耳畔，在當今社會裏仍有反腐倡廉的現實積極意義。

官員是人民的公僕，其權力是人民賦予的，不能騎在人民頭上耀武揚威。翟偉棟作為市政府秘書長，也是有著一定級別的官員，尚且被張戰偉書記耳光伺候。可想而知，倘若面對普通老百姓，那麼，他又將是何等的威風？官員威風了，人民可就得遭殃。

願我們的官員從此沒有官威，只有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