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三首

散文詩三首

〈偷夜人〉

把毛毯像國王一樣披在身上，凌晨五點鐘出街。夜開始躁動，我以一根羽毛為它寫字。

我能察覺它的氣味，像裹在泥殼裡的獸，是否我身上也有來自野地的氣息？我握著廉價咖啡便出門，把鑰匙交給送牛奶的男人。

如今，我坐在房內抽菸，羨慕著那些和我分占鐘面不同經區的人。他們的衣著和突出的骨頭給我一個想法，想像這世界之下還有世界。趁我們熟睡，它便沉默地反轉自己。

幾隻來不及逃走的螞蟻成為琥珀，懸吊在時間的齒列間，遂成晨星。

〈脫身者〉

大水在正午時分離開。泥土袒出赤裸的肩膊。檸檬樹的呼吸流露著劫後的疲憊，在微風裡，安靜地凝望遠方。

我醒來，酒意像昨夜海潮，意識沙灘上有放縱過的痕跡。

誰的腳印烙上我的身體？某個人走過我，我醒來，一些字散在我枯竭的頭髮間。我撥掉它們，走向浴室，俯在臉盆上嘔吐。窗外傳來垃圾車的音樂，他們正沿街清運我們所丟棄的事物：愛情，宿醉，時間。那些擁抱濫情古典的人們，為何今晚不願意與我一起爛醉？

〈窺視者〉

一千顆珍珠在天體中滾動。它們彼此撞擊，發出銀的聲響。

我用2.73的倍率慢動作播放一切的律動，彷彿它值得仔細觀察，並詳盡記錄下來。我們是無知的天文學家，圈起拇指和食指，好拉長眼球的肌肉。

被窺視的對象是人馬座上一名待嫁的新娘。星塵妝飾她礦石藍的肌膚，頸項佩戴著一億光年的隕石鍊墜。家人挖取古老的火山炭泥，塗在她小馬般的胸脯上。

將出嫁的新娘。美妙的宇宙生育機器。我們滿足地靠近壁爐，並沖了壺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