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樓上的義蟒／俞竹筠

俞竹筠

光緒末年春，揚州文昌樓附近怪事聯翩：天一黑，過街老鼠就成群結隊逃之夭夭。樓東頭王記餃面店的生意，由清清淡淡一下子變得火爆起來。路人皆口耳相傳：王老闆家的包子、餃面味道，名不虛傳，越吃越想吃。王老闆自己也莫名其妙，親口嘗嘗，果然味道鮮美。他私下嘰咕道：這就怪了！餡心還是平時做法、麵粉還是那班夥計揉和的、面點師也未換人、又未添加蝦米、味之素等其他調料，為啥包子餃子等麵食透鮮好吃呢？

不過，王老闆也懷疑。這餡兒透鮮不假，就是頭晚砧好一缽子，到天亮時用總留下凹塘，象讓人剜了一大塊。莫不是夥計做了手腳，走小路了。話傳到夥計耳裏，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想自己平白無辜地遭此冤屈，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一氣之下，始終想尋機解開這個謎。

滿月之夜，月光如洗。夥計手持鋒利廚刀，躲在案板下，想看看作案者究竟是饞貓野狗，還是樑上君子。

待到二更，只聽見“吱嘎”一聲響。為防食物變質，窗戶一直微開著，好透氣。此時，忽然洞開。一條碗口粗的怪物，探頭探腦，蜿蜒遊進來，一頭伸進缽裏啖嚥不已。夥計見狀，怒火中生，鑽出案板肚，操刀喝道“畜牲！原來是你！看刀！”

話音剛落，一刀已砍將過去，落在那怪物的頸部，身子一縮，負痛落荒而逃。夥計用力過猛，刀未拔出，留在怪物頭上。外面突然陰雲密佈，天高月黑，他也不敢赤手空拳外出追趕。

從此，王老闆店裏的餡心雖不再見少，但所賣品種再也沒有過去好吃了，生意又一天天清淡下去，王老闆叫苦連天。

老鼠從西面八方又回來了。文昌樓周圍的店家住戶怨聲載道，談鼠色變。咋回事呢？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不久，清明節一過，天氣轉熱。夏至時，文昌樓附近臭氣薰天，行人掩鼻而過。王記餃面店門前，落葉遍地，顧客更加冷冷清清。

這三層八角形的文昌樓，是揚州城的高建築，樓下有條新城與舊城的界河–汶河。鹹豐年間，文昌樓曾成為太平軍瞭望哨，監視清軍江北大營。平時行人總繞道走，誰也不敢靠近。太平軍失敗後，樓頂閣層蛛絲網結，雜亂無章，更加無人上去。時隔多年，有膽大心細的小夥子，循腐臭味攀上閣頂，想瞧個究竟。一看，大吃一驚。只見一條僵死多日的大蟒蛇蜷縮在角落裏，頸背上還插把鏽跡斑斑的廚刀，四周有蠅卵蠕動。剛剛入夏，已臭氣熏天。怪道那個春天，河水發紅，難不成，蟒蛇負傷泅水時，染紅的？

太爺爺時年十八，當場聽圍觀者七嘴八舌道：“哎，好大的一條蟒蛇！快成精了！”或曰：“它也是一條生命，它不惹人，人不該惹它！”有人說：“對！這是條義蟒哩！專吃老鼠害蟲，不傷人畜的。周圍老鼠害蟲一聞到它的氣味，聽到它爬行時發出的呼呼響聲，老遠就嚇跑了。”

其實，它並未白吃王老闆家的肉餡，它的唾液就是最好的調料，與餡心和在一起，比味之素還鮮哩！有人責備店小二，有人怪罪王老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什麼都報！義蟒不害人，你們害它，遭報應活該！”

不久，店夥計卷起鋪蓋滾蛋，王老闆關門大吉。

如今，文昌閣已成揚州老城區標誌性建築。煙花三月下揚州，全球遊客，心曠神怡到此，繞有興趣地聽導遊講述當年義蟒的故事，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