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夫妻必須同姓為何百年不變？

(德國之聲中文網)日本最高法院在6月23日正式宣判稱，目前民法與戶籍法規定的婚姻關系中，夫婦需要「同個姓氏」一事表示合乎憲法規定。這也是自2015年後，日本官方再度就此表態。

判決中並指出「規定夫妻婚姻同姓的民法與戶籍法，並未違反憲法第24條的婚姻自由」、「2015年後雖然社會狀況與國民意識產生變化，但是本案不認為應該要改變過去判斷」。但也指出，夫妻姓氏的制度，未來可交由國會進一步討論再做出決議。

該法案是由15位最高法院法官決議，其中11位裁定合憲、4位裁定違憲，當中兩方各有1位女性。最高法院大法庭指出「家族姓氏稱呼定為一個是合理的，就算對女性來說可能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但是通常稱呼習慣下，已經出現若干緩和」。

目前日本民法750條與戶籍法74條規定，男女雙方在結婚時，需要選擇一個固定姓氏，因此除非男方入贅，通常女方都要跟隨丈夫姓氏。而「通常稱呼」則是女性在結婚後回到職場，公司還是習慣用舊姓氏稱呼，甚至文件都可不必更動。

但是近幾年來，夫婦各自保有姓氏的論爭愈來愈多，2015年時日本官方曾一度裁定夫婦同姓「合憲」，但在2018年時又有3對夫妻對此提出申訴，斷斷續續經過三年一路上訴到最高法庭才在6月23日再度裁定「合憲」。

25年斷斷續續抗爭

「夫妻都要采用同個姓氏的這規定，除了我國以外我就都不知道了」，日本法務大臣上川陽子在2020年11月的參議院質詢上，被質詢時如此回復。上川陽子本身也是結婚後改夫姓，但是支持未來夫妻雙方可以選擇自己姓氏的政治人物。

日本在25年前的1996年，就有對夫妻是否都要強制同個姓氏一事考慮解禁。當時擔任日本前法務省參事官小池信行跟《朝日新聞》回憶，「剛開始討論法案時，內部氣氛是很壓倒性地支持夫婦可以各自姓氏，當初很樂觀的」。

不過在對議員展開游說後，氣氛就完全轉變，以自民黨為首的保守政治派系對此大力反對。理由不外乎是「夫妻別姓會弱化家庭的牽絆」、「婚後在職場用舊姓氏通稱不就好了」，無法得到執政黨理解下，法務省在當年決定終止提案。

但在2001年10月起，日本政府解禁國家女公務員可以在職場使用「舊姓氏」通稱，社會風氣開始轉變，不少企業也相繼跟進。

在2014年《日本經濟新聞》調查中，顯示96.1%女性為了結婚，還是去戶政事務所改成跟丈夫一樣的姓氏。但是在2015年該媒體同樣對1654間企業調查，發現85.3%女性結婚後都在職場使用舊姓氏，只有在結婚時名義上改為跟丈夫一樣姓氏。

女性地位仍需努力

對於是否應該推廣夫婦別姓，日本《每日新聞》在3月的民意調查中，顯示51%的人贊成分別保有姓氏，只有23%反對。在最高法院裁定出爐後，該報也在6月24日的社論中以「與時代背道而馳的最高法院」為標題批評，並指最高法院「無法正視現實」。

這次裁定合憲的大法官11人都為60歲以上的資深法官，但是這次判決也在推特上引發討論，認為法官男女比例不合，也沒有考量年輕世代的心聲。

「如果我結婚要我改姓氏的話，我會有點懊悔」，在網絡上發起「『男女共同參加基本計劃』是什麼？」活動的26歲櫻井彩乃跟日本媒體表示，許多朋友跟她反應「絕望」或是「明明是人權問題，為何這樣做？」

近30年來，許多日本女性在世界各國留學、就業的比例大增，但她們也發現一但跟日本男性結婚後，如果改姓氏，幾乎在國外等同換一個人。從護照、各種稅務處理到民事程序，甚至信用卡等都要重發，因此也提升女性想實現夫妻各自選擇姓氏的意願。

這幾年來，日本夫妻選擇「事實婚姻」的狀況也開始增多。意即夫妻雖然有辦婚禮、成家，但是因為戶政登記要同個姓氏，就索性不登記，維持事實上的婚姻生活。顯示愈來愈多男方願意考量女方的心情。

明治時代以來傳統

目前全世界中，日本是唯一真正明文規定夫妻結婚一定要同個姓氏的國家。美國、英國、德國與俄羅斯等，都可以選擇同姓氏或分開姓氏。法國、中國、韓國與台灣等，則是原則上夫妻姓氏都分開。而意大利跟土耳其可以用夫妻兩人姓氏來當作「結合姓氏」。

日本原先在古代是只有貴族與君主才能擁有姓氏，直到明治維新時期，日本快速西化之余，也在1876年頒布政令，要求結婚時女方要跟從夫家的姓氏。在1947年，二戰後的日本頒布新修正民法後，依舊維持此規定。

原先西洋各國法律上都是維持結婚要跟從夫方的姓氏，但在20世紀下半葉，全世界開始興起男女平權運動，聯合國在1979年通過《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後，包括丹麥、瑞典等國家開始開放夫妻可以各自保有姓氏，連原先被認為家族觀念較強的德國也在90年代開放，夫妻姓氏不同不再如以往那樣罕見。

中國古代則是漢朝之後慢慢有對妻子稱「某夫人」，在中華民國於大陸建政後，在1929年規定男女結婚妻子可冠夫姓，但夫妻可討論是否冠夫姓，直到1998年正式廢除。中華人民共和國則是建政後的1950年就規定夫妻可分開姓。但在兩岸三地至今仍是有些罕例，如前中共高官薄熙來的太太薄谷開來、香港特首林鄭月娥、台灣前副總統連戰太太連方瑀等，都是冠夫姓的例子。

奈良女子大學教授，專攻性別法學的三成美保跟《朝日新聞》坦言，「日本未來導入各自夫妻可以選擇姓氏或同姓氏，才是個人權利保障最合理的」。他並認為1996年時日本錯失重大機會，「世界潮流從家庭為單位到注重個人權利為單位，現在只剩日本留下來了」。

《朝日新聞》在24日社論則建議，日本的國會勢必要就此好好議論，自民黨不能再開倒車，執政黨背負相當大的責任。而是否能真正順應世界潮流，下一期的國會開議後，《朝日新聞》稱「國會要有相當自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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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鄭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