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楊貴妃美麗傳說

日本朋友傳來今年日本高考有一題杜牧的詩〈過華清宮〉。原詩如下：「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此詩之妙，在電影感特別強。站在長安回望華清宮，如一片錦繡的畫卷。深重華麗的宮門，一重一重的打開來。你正訝異著為什麼打開呢？這時，只見一騎快馬，飛奔而來。紅塵滾滾之中，沒有人知道為何如此之急，只有妃子楊貴妃歡心的笑了。啊！只有她知道，原來是南方送來最新鮮的荔枝。

這詩是有典故的。華清宮是唐玄宗開元11年修建的行宮，玄宗和楊貴妃曾在那裡有過美好的歡愛歲月。後代有許多以華清宮為題的詠史詩，例如「溫泉水滑洗凝脂」，而杜牧的這首絕句特別精彩，膾炙人口。通過南方送荔枝描寫唐玄宗對楊貴妃的寵愛。只不過，這首詩也不無諷刺太愛貴妃，愛到讓舉國快馬奔馳，只為博美人一笑。

好玩的是，馬上就有朋友說，你知道日本人多愛楊貴妃嗎？他們可是貴妃粉啊。原來日本是有傳說的，傳說來自於白居易在〈長恨歌〉裡寫的，唐明皇在貴妃死後是那麼想念她，想念到「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這暗示楊貴妃沒有死，而是逃往海上的蓬萊仙山。

無巧不巧，日本一直認為中國人所認知的蓬萊仙山，就是日本。白居易與日本的遣唐使也都相熟，因此他在詩中暗示楊貴妃沒有死。日本傳說中的故事於是成為：唐明皇捨不得愛妃死去，因此特命人把帶去賜死的貴妃偷龍轉鳳，換成另一個婢女，讓貴妃換裝悄悄離開。為了避人耳目，於是隨遣唐使「流亡」到日本。

這當然不無後世的附會，可日本就據說是西元756年時，楊貴妃跟遣唐使來到日本山口縣（這可是安倍晉三的家鄉），山口縣有個「唐渡口」，即是唐朝人來日的渡口。傳說貴妃到山口縣後，過不久也傷心去世了，人們把她安葬在一個可往西看得到大海，遙望故鄉長安的地方。山口縣至今仍有個楊貴妃墓，時時有人去祭拜。

傳說中，楊貴妃曾托夢給唐明皇，訴說自己已不在人世，天人永隔，於是就有「忽聞海上有仙山」的故事，甚至唐玄宗曾派人出海尋訪，還帶著兩尊觀音像和一座寶塔，要來永伴貴妃之靈。

這或許都是後世為了美麗的愛情穿鑿附會的傳說。但日本人是如此當真，因此山口縣有間寺廟專供兩尊傳說是唐明皇帶來的觀音像，名為二尊院。他們還說，貴妃女神有助於女性懷孕生育，女子去拜拜有效云云。

細究起來，其實這傳說都經不起歷史檢證。但誰在乎呢？人們寧可相信美麗傳說。一如李白寫的〈清平調〉，傳說是唐明皇召他進宮描寫皇室與貴妃之美，所以有「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因為把貴妃比為趙飛燕，被高力士進讒言，因此李白失寵。這說法並無實據。但李白詩寫得這麼美，配上貴妃人美，更成為唐朝的美麗傳說。想想在唐朝的戀愛花園裡，唐明皇與李白飲酒寫詩，美人在旁磨墨為伴，這傳說比真實更動人，早已寫成許多戲曲了。

貴妃傳說太美，以致於山口百惠曾經說過，她是楊貴妃的後代。不過這只能說是她希望繼承貴妃的美麗吧！

整個故事到最後，最有意思的是：台灣那麼喜歡日本文化，而日本那麼喜歡中華文化，連楊貴妃都要變成日本傳說。那台灣拜日的某些人，為什麼要去中華文化呢？貴妃女神能給個答案嗎？ （作者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