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春圃平反日記 河川局長賴丁甫的平冤路｜華視新聞雜誌
台北市 / 李婉婷 採訪/撰稿 徐森城 攝影/剪輯
追求司法正義全民高度期待，但若蒙受不白之冤，又該如何平反呢？這起案件的主角，他是擔任32年公務員，卻在一夕間淪為階下囚的，經濟部水利署前第八河川局的局長賴丁甫。2005年一起河川整治工程，因為廠商的帳冊記載有一筆10萬元的賄款，讓賴丁甫無端捲入地方選舉的案外案，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但人證物證都不足，賴丁甫入獄期間，包括監察委員主動調查，檢察總長也兩度提起非常上訴，卻都無法為再審跨出一步。2014年賴丁甫假釋出獄，擔任特教老師的女兒賴禾盈拿起相機，以紀錄片深刻描繪受冤者家庭的心路歷程。縱使平冤路迢迢，他們仍堅持捍衛清白，期待開啟再審大門，獲無罪判決。
冤案當事人賴丁甫說：「(民國)94年的2月，那是我到八河局當局長的第2年，東部需要砂石當建築材料，所以我們就發包了，那件叫做疏濬工程。」在公務體系服務了32年，水利署第八河川局前局長賴丁甫，2005年因為捲入一起砂石商的賄賂案，被判處7年有期徒刑。
賴丁甫說：「我這個案子是案外案，是當年地方九合一選舉，檢調去搜索砂石場好像是金主，結果帳冊全部被搜走。帳冊裡面有出現，記了一筆10萬塊給局長我，我根本沒收到也沒人送我啊。」
2009年台東地方法院法官 ， 在審理期間共開了7次庭， 法官認為 行賄者除了要有交付賄賂事實 ， 還須證明公務員有受賄必要 ， 不能只憑相對人單方文書 ， 推定已經收受賄 賂 事實 ， 一審結果賴丁甫獲判無罪 。
賴丁甫說：「收到一審的判決書，當然很自我安慰說有還我公道，(但)檢察官上訴，當時我的律師安慰我說，局長你不要擔心通常他們都會上訴。」
2010年8月 ， 台灣高等法院花蓮分院法官認為 ， 河川局長決議砂石業者 應改為行駛河道路線運輸 ， 同時砂石商帳冊記載 交付10萬元行賄 ， 兩者間有所謂的對價關係。 二審判決逆轉 ， 賴丁甫被依貪汙治罪條例 ， 被判有期徒刑7年 ， 2010年10月 ， 最高法院駁回賴丁甫上訴 ， 全案定讞 。
賴丁甫說：「我萬萬沒想到二審的法官，他只有開兩次庭，那個法官出來開口第一句話，你們這些當主管的膽子也很大，部屬簽注不同意，你們居然敢給他同意，如果是我我是不敢啦，我就知道完了。」
民間司改會發展資源部主任蕭逸民說：「地方抗議砂石場經過社區，賴局長說，好我要求砂石場要改道，走河道保護居民的安全，弄得砂石場很麻煩，花了很多錢去建河道。結果檢察官竟然認為，是砂石場送錢給賴局長，要他讓他可以改走河道，這個倒果為因，根本違反事實認定。」
賴丁甫說：「突然面對這種變故，很痛但是還是要撐住，馬上就要想還是要面對。所以我就用一種心情，覺得我要去參加戰鬥營，我跟我太太講說也沒被關過，也不知道進去裡面會碰到什麼，但是是精神抖擻。」
2010年賴丁甫入獄服刑前，監察委員沈美真、李復甸，自請主動調查。這起來自民間司改會的陳訴案，檢察總長也在2012及2013年，兩度提 起 非常上訴，均被最高法院駁回。
紀錄片導演賴禾盈說：「我媽去總統府抗議，我跟著去我做些簡單的紀錄，一個部分是我要保護她，因為只要手上拿著攝影相機，其實憲兵跟警察就會有點顧忌。我其實那時候很震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站在那裡，我媽會穿成這樣，然後我們在那邊做這個事情，那時候就覺得我要把她錄下來。」
賴丁甫太太賴陳春葉說：「有過去的計程車司機，或是有人伸出頭來看看我，他們不相信有一個女人會在那裡陳抗，他們就給我這樣子(比讚)，所以我就給他們比讚比回去。」
紀錄片導演賴禾盈說：「單純就只是基於我要保護她，我要做記錄，記錄下那一刻而已。」賴禾盈是特教老師，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拿起相機拍攝紀錄片，而男主角是自己含冤入獄的父親。賴丁甫步出監牢後的一趟家族旅行，催生了《春圃家書》紀錄片。
賴禾盈說：「如果他一天不能夠獲得平反，他就永遠是個不自由的人，我希望趕快幫他平反，因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任何時間地點，因為這個貪汙的汙名再被弄。我覺得我好像活在一種，無時無刻都會發生事情的恐懼裡面，所以就是這種恐懼感，促使我一定要去拍這部片。他去摘橄欖樹上的橄欖，然後走過來拿到我面前，跟我說這是他種的，這是我拍春圃花園的第一顆鏡頭。」
記者李婉婷說：「河川整治是賴丁甫一生最熱愛的工作，不過卻也因為整治工程，讓他蒙受貪汙罪名入獄服刑。雖然已經出獄10年，至今他仍不放棄，持續為自己的清白努力。」
監察委員高涌誠說：「沒有嘗試過這種喊冤，然後叫天天不應這種你自己要承受，一輩子又完全改變。這個確實是司法制度不可承受之重，冤錯絕對是不可以的，即使是只有一件也要去處理。」
民間司改會發展資源部主任蕭逸民說：「賴丁甫案的帳冊有問題，是檢察總長發現的，領錢的流水帳裡面記載老闆娘領了10萬塊錢，說要給水利(河川)局的局長。可是分類帳的記載，那個部分被撕掉了，也就是說它只能夠證明老闆娘有拿了10萬塊錢，但是並沒有證明公司真的有支出10萬塊錢，更沒有辦法證明賴局長有拿這10萬塊，這個是這個案件重大的疑點。」
賴丁甫說：「我很不高興地指著她說，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懺悔，我要你告訴我那10萬塊錢如果有送出去，你是送給誰，因為我沒有收到。我的律師以前是檢察官，他說他擔心那個法官對我不利，他認為我們在演戲套招，被他講中了，馬上很快地我就接到判決書，無罪變7年。」
民間司改會常務董事林永頌說：「一個刑事案件，萬一有誤判、錯判的話，再審你可以請律師自己申請，但通常不准。為什麼，因為要准你開始再審的也是法官，那法官想說，別的法官判的我准你再審，那我不是打另一個法官的嘴巴嗎。」
賴丁甫說：「我有時候還羨慕古代，帝王時代還有包青天可以攔轎喊冤，現在民主法治國家，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監察委員高涌誠說：「同樣一個體制，檢察官承認自己起訴錯了，法院法官承認自己判錯了，它有它的困難度，所以我講說有時候要靠運氣的原因就在這邊。」
冤案當事人賴丁甫VS.紀錄片導演賴禾盈說：「(爸你現在看到這個水，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什麼故事)，一生就是做這個志業，我有盡力在做我有做的事情。」
曾經在四河局局長任內 ， 以鐵腕 政策 強制拆除濁水溪21家砂石 場， 卻在擔任八河局局長時 ， 因為一筆廠商帳冊記載 ， 讓賴丁甫一夕淪為階下囚。 一場生命當中的震撼教育 ， 顛覆了全家人的命運 。賴禾盈說：「我其實覺得不會有發展，我覺得現階段對我父親的案子滿沒希望的。因為律師那麼厲害的人，這麼懂法律專業的人，他們都覺得這個案子非常困難的話，那我還能說什麼呢。」
民間司改會常務董事林永頌說：「想平反的不只賴丁甫一個人，太多人想要平反了，但是到底有冤沒有冤，也不能你喊冤就是喊冤就是冤，所以一定要有人過濾。但是如果你一直都是這些，檢察總長或最高院的法官，或者是高院的法官，都不會成立的。」
2017年司改國是會議當中，討論關於減低冤案發生與強化救濟機制，英美國家有所謂的獨立刑事案件審議委員會，也就是所謂的CCRC制度(Criminal Cases Review Commission, CCRC），他山之石足以借鏡，台灣又該如何落實。
林永頌說：「CCRC最重要的精神，就是由一個不是在司法體系裡面的組織，但是政府授權，透過法律授權成立一個組織，裡面有法律人非法律人，去區辨冤還是不冤，在一定的條件下提出來。若以台灣來講現在有國民法官，如果有陪審的可以陪審，如果沒有陪審至少有國民法官，這個就是就有它的價值，就是可以讓冤案有路可走。」
監察院司獄委員會統計，2015至2022年，監委調查報告總數為377，其中133件是偵審類案件，函請研議提非常上訴或再審的，有90件占比約67%。這些函請研議再審案件當中，7年之內有43件，法務部提再審的比例不到兩成，分析這8件提再審案，雖然有4件獲判無罪，不過也有2案遭到法院駁回。
蕭逸民說：「送錢的老闆娘親自出來說，也在法庭上說，她絕對沒有拿錢給賴局長，那筆錢她是自己拿去挪作他用，這是在法庭中，已經採認過相關的證據。根據我們現在的再審相關規範，是沒辦法拿來做再審證據的。」
另一項統計數據顯示，監察院司獄委員會，函請研議提非常上訴的案件，從2015年至2022年9月間總計47件，由檢察總長提非常上訴的有14件，再次進入司法體系審議後，有9件遭到駁回，駁回比例超過6成。平反若得一路過關斬將，險途中仍藏有諸多變數。
高涌誠說：「這個CCRC的終極解決，還是要用司法判決去推翻司法判決，但是開啟的門，有沒有可能有另外一個把關，不要在自己司法制度裡面去處理。做判決的就是人，人一定會有錯，避免那個錯誤。」
賴丁甫說：「如果有受冤者跟他的家屬，看到我的故事，能夠產生正向的正能量，就是還是要努力地，勇敢地繼續過日子，我就是這樣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