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肖像（詩五首）／袁帥

袁帥

1.櫻 桃
成長者從一個芝麻小的點開始
在風聲雨聲中一言不發，在春天的門裏變化
心在努力擴大，骨在努力堅硬
竭盡所能鼓脹一個安靜而不安分的圓
唯一的在乎是由酸到甜
這秘密只有它自己知曉
當畢生夙願實現，陽光給它打上通關記號
一躍而為紅色佼佼
不計其數的佼佼者湧向街頭
時間刻下側重的一筆

2.柚 花
文靜者放逐自我的芳香
其馥鬱令周圍空氣為之突變
它借助陽光不停地醞釀
好像神杯滿溢，傾倒不完一樣
如果刨根問底，它獨立枝頭，源於一棵樹
它一動不動，不出列，不離眾
始終與同胞默契不二
仿佛呼了口號，一齊傾倒
這世上好一個千篇一律
無一例外地被薰染

3.春天的肖像
各種禾苗還撐不開雨傘
共同守望著一條河流叮咚路過
都持有農民手心的餘溫如同持證上崗
櫻桃紅透，搖擺一枝枝紅星歌
等候千手觀音在黎明前趕到
瞬間采完，給晨妝的少女作眉心痣
接著，枇杷黃了，賴在樹上睡神仙覺
挺著佛肚，佯裝不是終點
楊槐延遲開花，在天空繡一頂遮陽帽
裝填一些關於時光流逝的消息
燕子像穿越城市大道的送餐小姐
從剛剛豐盈起來的闊葉樹下飛奔而過
從清晰到模糊，隱入無限中

4.殘 稿
我把一篇許多年前的殘稿
從躲迷藏中找出來，瞄準病灶，增刪改句
使它很快通經活脈，氣韻生動
更加骨肉分明，自然天成
我突發奇想，要修改人生的殘稿
於是翻閱等身的日記本
涉過那些陳舊的年月日，如涉過一條空穀
發現許多事情在疼痛，我開完處方
但是它們連藥都服不下去
成為我永遠的悔恨

5.蝴 蝶
像花瓣，按時從枝頭冒出
蕩漾起伏的身姿，盛開得最久
讓你心悅誠服，花仙不再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它穿過野外的迷宮，穿過沿途的明朗
帶著記憶中的風景找到了你
圍繞你飛舞，讓你身處它造成的漩渦裏
然後閃身離去，給你滿腦子懸念
我聽到你失聲喊出：小可愛
我祝福你擁有了它，此生就擁有了
寧靜、寂寞，柔美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