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賞《杏花春雨圖》/周桂芳

周桂芳

春來,春雨綿綿,淅瀝淅瀝,溫柔多情,真想去郊外看杏花春雨。

在幽幽窗前,我靠在書桌上,湊近細細地賞這幅《杏花春雨圖》也是好的。

春天來了,百花盛開,杏花既不嬌豔,也不媚俗,是清新脫俗之花。杏花宜開在遠離城市喧囂的郊外,宜開在濛濛春雨中,宜觀在微雨黃昏時。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杏花和春雨最是應景的,最是倆相宜。杏花就應該開在不遠不近的山村野外,想看杏花,就應該外出踏青,冒雨尋花,杏花春雨的意境值得你跑一趟。

這幅《杏花春雨圖》是扇頁,畫家李士達,此畫繪於明萬曆四十七年,屬於畫家晚年的一件作品。《杏花春雨圖》完全照搬了唐代詩人杜牧的《清明》意境,畫家李士達並沒有直接將此詩題於畫面之上,我也覺得這樣也太過直白了。可是,我看第一眼,畫中營造的意境就可以讓人們一眼可知畫的就是《清明》詩意。這首詩,我們從小就會背,至今還能朗朗上口,實在是太過有名了,畫家也直截了當地應了詩意。

《杏花春雨圖》中使用了像春天桃紅柳綠一樣五彩繽紛的濃豔色彩,用深淺不同的綠色,把柳樹描繪得鬱鬱蔥蔥。遠處的點點杏花,使用的是朱砂點點紅,在春雨中顯得俏麗可愛。這是畫家的用色習慣和個人喜好,如果是我,可能會使用淡淡的花青與胭脂這兩種清淡的色彩來營造一種更為柔和唯美的意境。

《杏花春雨圖》畫中的人物,都是生活中的平常百姓布衣。有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的船夫,有騎在牛背上吹著小短笛的小牧童,有兩個行色匆匆的趕路人,還有雨中挑擔快速前行趕路的挑夫,他們一個個光腿赤腳的形象,真實生動地顯示出他們當時身處的社會底層身份。仔細看,畫中唯一一個穿靴子的老者,是一位立於道旁的文人裝扮的老者,可能是一位鄉賢碩儒。他正對著畫面,頭微側向一旁,似乎正在賞杏花。他並不在乎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而在觀察著什麼?思索著什麼?“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難道這是像東坡學士一樣的文人雅士嗎?也許他正愛這杏花春雨,正愛這剛剛好的意境,這毛毛細雨,只能打濕衣衫,卻根本打攪不了他看杏花春雨的雅興。也有可能,也許這位老者,就是畫家本人的自我寫照。往往畫家在作畫時,畫著畫著,就會不自覺地把自己也融了進去,畫了進去。也許,這也是想要表達我就是愛這杏花春雨,這也是我的春日雅致。

藝術來源於生活,卻高於生活,既是生活的真實寫生,更是藝術的創作。藝術是呈現,藝術是表達,藝術是載體,藝術更是媒介,因為它承載了畫家本人的志趣和雅趣。

據悉,李士達,號仰槐,陝西省三原縣人,一作蘇州人,萬曆二年(1574)進士。他的人物、山水、花鳥樣樣精通,看來是個全能型畫家,是明代晚期吳門畫家群體中具有個人獨特風格的一位職業畫家。

李士達曾有功名在身,因得罪宦官,不得不隱居於蘇州的石湖,成為一個職業畫家。他的隱居生活,完全融入到了底層百姓中,作畫是謀生手段,也是生活的真實寫照,所以畫作有一種世俗的味道。但是他又是一位讀書人,骨子裏卻又有一些文人的清高性情,兩者相互交融,,相互滲透,共依共存,最後相互妥協,相互和解。

李士達的人物畫中,人物造型圓如皮球般,是當時一種變形與裝飾性風格,開創了新的繪畫面貌,其中也蘊含著一種諷刺意味。這也是為後世人所津津樂道的,更多體現的是一種世俗化的平民審美趣味。

畫家求奇、求變,全畫人物線條剛勁有力,坡岸用拖泥帶水皴法。他沒有追求文人畫家慣用的標準路線,而是力圖與明末知名人物畫家的風格遙相呼應,在當時是非常有影響力的。

一個職業畫家,要生活,要生存,畫作必須雅俗共賞,終是離不開當時的生存大環境和社會大背景。

《杏花春雨圖》,一幅藝術品,是明代商品經濟極度發達,繪畫也成為流通商品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