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之愛/金莉

金莉

有人說:葉子的飄落,不是因為風,而是樹的不挽留。

可是我不信,如果葉子執意要走,豈是樹能強求得了的麼?

這個洛水邊上的城市,在陽光與風裏進入冬季。十一月底的時候有過一次零星的雪,但很快就在地上化成了水。後來開始連續的晴日,雖然反常的溫暖,但是班駁的梧桐葉還是大片大片地落。突然想到很小的時候,我會摘漂亮的梧桐嫩葉,夾在書裏做標本。如今在這個離家很遠的城市,不做梧桐標本了,而梧桐葉卻洋洋灑灑落了厚厚的一層。於是就明白了為什麼有“梧桐雨”的說法。

梧桐如果有心的話,那麼我踩上去會不會疼痛?

我不知道,我向來是一個只知道自己疼不疼的人。我自私,不然我不會失去原本以為可以天長地久的幸福。

愛是兩個人的事,可是我總是一個人。我所在的地方在郊區,每一天去市里總要從天津路南口出發,一路向北,從荒涼走向繁華。路上兩邊的風景不同,一邊是高樓聳立,綠蔭掩映的軍區;一邊卻是蹲在路邊端著搪瓷碗吃飯的民工。而我走在路中央,很想有個人緊緊暖著我的手,雖然它並沒有凍僵。

我害怕走在這樣對比分明的街道,雖然西苑路美麗的梧桐會給我一絲溫暖,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樣一個幽雅的城市卻滋養了如此荒涼的心,而我卻無能為力。

我於是上網,在一個充滿詩情的文學網站寫一些淩亂的文字。偶爾也會瞅瞅別人的文章。我給一個叫軒的人發表評論,僅僅因為他激揚的但是空曠的文字。

我留的是一首短詩,他沒有多久便回復了我。

我再寫,他依舊會回。

後來因為網路原因我有一個月沒有上網,再打開的時候只有他的短消息:去哪了?很久沒有遇見你了。

我於是留給他qq號,然後就有了現在的故事。

我知道網路上有很多因為文學而彼此相惜的人,他們彼此的靈魂需要色彩的點綴,他們相遇,愛慕然後走向現實,然後別離。

那我和軒呢。我發給他我的照片,我柔和的臉上寫的暖意,還有我眼神裏的憧憬。可是我沒有仔細地看過他,我害怕他的滄桑,怕這些真實掩埋我對他詩魂的嚮往。

可是我卻在洛水北岸遙望著更北的靠近草原的他,雖然明知道那裏沒有繁華。他給我發的短信我好好地保存著,有一段文字是飛溪別後情何求,思念飄處兩城秋。可是事實上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溫暖的冬天,我的手卻因為敲擊鍵盤而冰涼。我是一個怕冷的人,喜歡家鄉溫潤的雨還有夏雨裏溢香的梔子花。可是軒,那個叫查幹浩特的白城,我會經歷怎樣的蒼茫呢?

僅僅靠詩歌,或者溫暖的話語,曖昧的眼神,緊緊的相擁就能磨滅掉生命裏最渴望的追求麼?

還是原本就不夠愛,所以不忍丟掉。

或許本就是漂泊的花,不想停留,到枯萎到死都還是在遊蕩,所以一直寂寞,雖然生命中會有憂傷,卻還是要放棄,為了生存而選擇心的背離。絕望而又俗世。

記得他在聊天的時候說:你如此嬌弱,我怕我老了,給不了你幸福。

語氣仿佛暗示只不過是隨意地提起,卻水一樣的悲涼蔓延在南北之間兩千公里的距離。

是老了嗎,心老了,或者是愛老了,冬天的愛,再溫暖也是冬天。對麼?

我許給他一條圍巾,怎麼織也織不好。跑到別人那裏學,虔誠地仿佛得到聖經一樣地喜悅。他說他感動,他知道我對他好,他會珍惜我。

可是我對他不好。我心裏有個死角,他進不去。他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說我不要你珍惜,我討厭你。

可是我討厭他嗎?每天近30條的短信,頻繁的上網連網管都煩上我了。如果討厭他為什麼織好一米多長的圍巾又因不好看拆掉,然後重買線重新織。

那我愛他嗎?

他說他愛我,不後悔。

我說不要對我太好,我怕歉疚你太多。

我告訴他,相濡以沫的兩條魚是因為沒有水才依偎在一起,可是水來了它們就會各自遊開。

他說我們是彼此的水,彼此的魚,彼此的岸。

可是是麼?

我不知道。我生命中的愛不是空白的。曾經有過幾個男子給我許過諾言,要遷就我一生的,要永遠疼愛我的。可是每次都分手,雖然提出來的是我,可是我並不開心。

我記得有人說:葉子的飄落,不是因為風,而是樹的不挽留。

可是我不信,如果葉子執意要走,豈是樹能強求得了的麼?

於是最後都作飛鳥各投林。所以親愛的軒,我拿什麼相信童話?相信你說的真感情?

所以我沒有信心維繫愛,它太奢侈,而我太任性。

我問:是不是因為飄雪,太冷所以需要溫暖的人。我們恰逢相遇,所以相惜,可是春天總要來,我們是不是也要消失在各自的人海裏。

就象兩只魚,就像我和你。

暖冬之愛,是溫暖了你,還是溫暖了別人的記憶?

故事沒有完,我們剛剛開始。即使是兩只相濡以沫的魚,現在還沒有水的侵入;即使是因為飄雪,可是還沒有冷到冰都結下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耶誕節就要來了。平安夜,你記得要吃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