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給我一百元/徐成文

徐成文

1986年夏日的風,燥熱中隱含些許陰涼。

7月,幸運之神眷顧我這個窮山溝的孩子,我幸運地通過了當年中專預選考試,準備到縣城參加升學考試。班主任要求我們回家帶50元,作為去考試的費用。我心裏卻裝著沉甸甸的石頭,剛才因為喜悅而膨脹的快樂猶如肥皂泡沫瞬間消逝了。我家窮啊,風從四面八方擁擠而來,吹得牆壁上僅有的斗笠呼呼作響。家裏別說50元,就是5元也拿不出來。父母見我回到家中,歡天喜地從玉米林裏鑽出來,得知要交50元,他們的笑容一下子如嚴寒冬日般凝固。

那天晚上,父母在細微的爭吵聲與沉重的歎息聲中一夜未眠。他們最後達成共識:天亮之後去親戚家中借一借,看能不能湊齊50元。天剛吐白,父親就踩著露水出發。

暮色四合,父親披著一身疲憊回家,黝黑的臉龐寫滿憂鬱,他一分錢也沒借到。七尺男兒的他居然蹲在門檻邊嚎啕起來,罵自己活得太窩囊,連孩子的考試費就沒有攢足。

7月8日正午時分,太陽這個火球拿出看家本領,將地面烤得一觸而燃。鄉里的鄧書記來我們村檢查防汛工作,因為父親是村幹部,鄧書記就到我家吃午飯。席間,母親的哀歎聲引起了鄧書記的疑問。鄧書記是我們鄉里的黨委書記,我曾經看見他指揮一場抗旱“戰役”,那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先進黨員的高大形象。“嫂子,遇到什麼困難了,給我說。”鄧書記擱下筷子,慢聲細語,根本沒有一丁點兒領導的架子。母親見鄧書記和藹可親,把我參加考試的事傾訴而出。 “來,這是鄧叔叔給你的100元錢,一半拿去交給老師,一半留著在縣城買點東西。”鄧書記從手提包裏掏出皺巴巴的10張10元人民幣,遞到我的面前。我不敢接受,更何況他是鄉里的大領導,管轄著我們鄉一萬多人呢。父親點頭同意後,我接過鄧書記的錢,深深鞠躬。

在父母千恩萬謝之後,我懷揣鄧書記給的100元錢,立馬返校了。我的熱淚在眼眶裏浸潤,發誓要以優異的成績回報鄧書記的恩情。在考試的3天時間裏,我心懷對鄧書記的感激,超常發揮,考出了優異的成績。後來,我順利地考入了當地的師範學校。

參加工作後,第一次領了工資,我帶上禮物去鄉政府大院看望鄧書記。鄧書記很高興地收下禮物,而我執意要還的100元錢他堅決不收。他希望我把100元錢捐獻給那些急需資助的學生,讓家鄉的孩子都能多讀書。

在鄧書記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個共產黨員的高大光輝的形象。我要向鄧書記一樣,做一團火,去溫暖那些貧寒的人,讓他們感受到黨的照耀。在鄧書記的那裏,我學會了怎樣去書寫大寫的“人”字。

1992年秋學期開學一周了,班上還有一名叫陳東紅的女生沒有到學校。我放棄休息,跨山涉水3個小時終於見到了陳東紅。她的父親5年前在外地建築工地幹活摔死了,狠心的老闆不但沒有給一分錢的撫恤金,還扣留了父親幾個月的工錢,而她的母親卻在一個做買賣的男人誘惑下離家了。無依無靠的陳東紅只好與年邁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說實話,看到陳東紅那個破爛不堪的家,我心涼到了脊背。我顧不上坐下休息,叫上她返回了學校。初中最後這一年,陳東紅就像我的女兒一樣住在我家,我包乾了她學習生活的所有費用。

一年後,陳東紅沒有考上高中,我送她去城裏的一所職業中專讀電腦專業。畢業後,她被廣東一家企業看中。現在,陳東紅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庭,有了收入豐厚的工資。她每次打電話過來,我都告誡她一定要回報社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去幫助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

幾年前,陳東紅提出要資助貧困大學生上學的請求。在眾多的貧困大學生中,我給她推薦了李相。現在,就讀於華南某大學的李相,每月初都能收到遠在深圳的陳東紅1000元的生活費。

100元錢,彰顯了一個共產黨員對普通百姓的關愛,它的價值,早已超越面值,不斷提升,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