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房/兩木金

兩木金

我一直想擁有一間書房,卻始終不可得。

我喜歡養花,不論是客廳,還是臥室,甚至是衛生間,都要擺上幾盆花草,很樂意看到家中綠意盎然,覺得那樣才有生活氣息。有時候在家裏待久了,我倍感無聊,就想出門走走,去哪兒呢?一時心中沒個主意,猶猶豫豫間,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蹦出來,去花卉市場逛逛吧!見到喜人的綠植,或者是各式各樣別致的花盆,討價還價之後,買吧。我沒有私家車,那就坐公車或計程車,累死累活地一盆一盆搬回家。不知不覺間,家裏的盆盆罐罐竟遍地都是,簡直到了無處插腳的地步。

也許是農村家庭出身的緣故吧,我始終難以抹去身上根深蒂固的小農意識,對駕車、旅遊、炒股什麼的都提不起一絲興趣,唯獨對購房熱情高漲,執拗地認為有房才算家,這房子還必須是買來的,租房子住總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心情不痛快,偏又喜好房屋寬敞,只怨房貴,不嫌房大,總覺得住小房子實在太壓抑,甚至有點呼吸困難。自打參加工作後,就像父親當年陸陸續續在農村老家修建新房一樣,我一直疲於購房。房子買了一套又一套,賣小房換大房,人沒有少受折騰,肩上的房貸如同一座大山,背上後就再也放不下來,直壓得一家人都喘不過氣。

那一年,我狠下心來,在西安房價最低迷的時候,買了一套四室的大房子。一方面,給滿屋花草找個安身之處;另一方面,就是想擁有一間不太逼仄的書房。買家具時,我向妻子提出來留一間屋子做書房,不要放床,但被拒絕了。妻子堅持說家裏人多,有老有小,哪有閑屋讓我浪費。我家的規矩是男主外,女主內,出門聽我的,回家妻子說了算。這房間如何佈置,那決定權自然屬於妻子。我只得服從,便在狹窄的入戶花房裏局促地擺了兩個大書櫃,又放了幾盆花卉。這樣一來,書桌自然是放不進去的,便只好將臥室做成了書房。

我讀書興趣單一,當記者時,讀新聞方面的書多一些,後來工作崗位變了,就專心讀起詩歌、散文、小說這些純文學書籍。作為一名知識份子,令我羞於啟齒的是,家裏的藏書並不多,但每一本都是認真精讀過的。我認為買書的目的是讀書,書買回家,就得仔細閱讀,萬不能當作擺設,更不能夠用於展覽充面子。附庸風雅,將藏書束之高閣不是讀書人應有的正確態度。

起先,我在臥室讀書,每讀完一本,就得去小花房的書櫃裏去放書,很不方便。後來,妻子將書櫃搬至臥室。這臥室兼做書房就很便利讀書了:放下書可上床睡覺,睜開眼即可拿起書讀。

宋真宗趙恒在《勵學篇》中雲: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拋開讀書的功利性不談,讀書的功能除了獲取知識、傳承與教化之外,還能將浮躁紛亂的俗世隔絕於心門之外,平復讀者的心境,使其獲得心靈的寧靜。倘若讀到一篇可以觸動心弦的好文章,那必定如食肉糜、如飲甘露,那種美妙的感覺真是無以言表。

我好靜不好動,平日偶爾在家裏打個遊戲、看個電影放鬆一下心情倒也無妨,就是不喜歡喝酒抽煙、打麻將、唱歌跳舞這些娛樂活動。我偏激地認為,酒吧、歌舞廳、KTV這些場所難免藏汙納垢,終究不是本分讀書人該去的地方,以至於妻子常說我是個生活無趣的人。

這些年來,我對讀書的環境越來越在意:安靜是首要條件;其次,書房最好是溫室,不能太熱,也不能太冷,否則都不能專心讀書;書桌要大,便於放書放電腦;椅子要柔軟舒適。我視力差,讀書對光線要求高,既不能太暗,也不能太亮。我家樓層高,通風採光都是極好的。天氣晴朗時,南邊臥室中午和下午陽光刺眼,而北邊臥室早晚光線又太暗,均無法看書。無奈之下,我只得清晨和傍晚,在南邊臥室讀書,中午和下午在北邊臥室讀書。我讀書必端端正正坐於桌前,躺在床上是不能看書的,那樣容易犯困。

我常在妻女面前以讀書人自居,要她們也拿起書本。對此,她們大多不屑一顧。

妻子說:“讀書人讀書是不講條件的。東周錐刺股的蘇秦、東晉囊螢夜讀的車胤、映雪讀書的孫康、西漢鑿壁借光讀書的匡衡、東漢頭懸樑的孫敬,哪一個你比得了?”

女兒亦雲:“從古至今,文人墨客,無不精通琴棋書畫。你會哪一樣,算什麼讀書人?”

仔細想來,她們說得頗有幾分道理。

我對妻子說:“有朝一日,我若能一夜暴富,定要買套大別墅,擁有一間超級大的書房,最好能有圖書館那麼大,那我這一生就別無所求了。”

妻子摸了一下我的額頭說:“你沒有發燒吧?暴富買別墅太過遙遠,我不敢想,眼下已到月底,該還房貸了,還有網貸。你當務之急是趕緊查一查銀行卡餘額夠還款嗎?”

當下已到農曆六月正中伏,天氣潮濕又悶熱。查詢銀行卡餘額後,我倍感清涼,隨即關了電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