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新聞】情報戰越演愈烈,「天才」有秘密對策 唐鳳獨家專訪〈前篇〉

台北=石田耕一郎2022年8月27日 19時45分

中國為抗議美國眾議院院長裴洛西訪台而舉辦的軍事演習,提高了世界對於「台灣有事」的擔憂。蔡英文總統警戒著中國利用網路攻擊與散波假訊息等發動的「混合戰」。於本月 27 日成立的數位發展部(職員約 600 人)也負責應對這種攻擊。擔任首位部長的是以「數位天才」而聞名國際的唐鳳。我們訪問了唐鳳,談談他會如何應對這場危機。

台灣遭受假訊息攻擊「連續 9 年世界第一」 安倍前首相遭槍擊時也受到攻擊...

――裴洛西訪台的時候,台灣的行政機關遭受到過去最大量的 23 倍的網路攻擊。網路上也流傳著「台灣的國際機場被中國導彈攻擊」、「台灣軍機被中國
軍機擊落」等大量的假訊息。您認為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散播的呢?判斷根據為何?

關於假訊息,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造成台灣人恐慌、對立。蔡總統這個月也指出「烏克蘭戰爭,是實體的軍事行動結合假訊息危害。」

針對人們對於事物的認知能力進行攻擊,這個就叫做「認知戰」。經過這次的攻擊,有許多人開始具體認識到所謂的「認知戰」。實體的軍事行動和認知戰兩者同時進行,這就是「混合戰」。

――台灣的國防部和外交部指出攻擊來自於中國,但是並沒有拿出具體的證據。

台灣相當重視這樣子的攻擊到底是來自於境外或是境內。這次的攻擊是來自於境外,也可能使用過好幾次跳板。

――台灣認為「認知戰」是為了削減反對中台統一民眾的抵抗抑制發起的攻擊。另一方面,日本對於台灣受到的「認知戰」還不太清楚,甚至有人認為「只不過是假訊息有什麼好怕的?」,有能顯示台灣受到攻擊規模的相關數據統計嗎?

有一項由瑞典大學主導的的國際性調查結果。根據那份調查,台灣自 2013年後,受到假訊息攻擊的情況已經連續 9 年是世界第一名。而且近年和第 2名的差距也更加擴大。

我認為這種假訊息不只會引起台灣社會內部的對立,也有想要離間我們跟國際友好國的關係目的在。

――有什麼樣的例子呢?

台灣智庫「中央研究院」有個非常有趣的調查。在台灣受到仰慕的安倍晉三前首相遭到槍擊、還在搶救的時候,日本的網路討論區就出現大量的「台灣人
慶祝安倍過世」的假訊息。

但當時許多台灣人都在幫安倍祈福和集氣。我認為假訊息是要破壞台灣和日本的關係。從這個例子可以知道,假訊息攻擊的不只有台灣的網路環境,連日本的網路環境也是攻擊對象。

――您 6 月曾造訪義大利,和歐洲各國的內閣們就烏克蘭發生的「混和戰」進行對話討論。

不只是歐洲各國,是來自世界各國的 17 名夥伴參加那次會談,是非公開的。

和民主陣營攜手合作保護資料

會碰到混合戰的不是只有(遭受俄羅斯進攻的)烏克蘭和台灣而已。正因如此,民主陣營必須攜手一起對抗混合戰。重點不是地理的遠近,而是以價值的遠近來決定全世界的合作對象。

――具體而言您覺得該如何合作呢?

在義大利討論到的其中一個議題是(受到俄羅斯威脅的)波羅的海三小國之一愛沙尼亞所做的努力。愛沙尼亞以「數位先進國」而廣為人知,並和有共同價值觀的芬蘭、冰島一起使用一個名叫「X―Road」的系統。

透過這個系統,行政資料並不是只保存在本國,而是三個國家間共有。就算自己國家的伺服器遭受攻擊,也能保護好資料。

台灣的數位發展部也採用類似的、將檔案分散式管理的架構「IPFS」(InterPlanetary File System、「星際檔案系統」)。資料並不是集中在一個地方保存,而是分散在數個合作者的伺服器上。

這次台灣受到網路攻擊的時候,就有來自上百個國家、數十萬台電腦幫忙幫助我們去保護行政機關的網站。

――新成立的數位發展部,底下設立了以和民主國家合作為主要業務的「民主網絡司」

網絡講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我們要想要合作的並不是只有民主「國家」,在不民主的國家中也有追求民主的人民、獨立的媒體在。我們的目標是和這樣子的人與組織合作。

――具體而言預計會用什麼方式來合作呢?

前面說的 IPFS 就是一個例子。和強權國家的獨立媒體等進行合作,防止他們的報導被政府竄改或是消失。藉由投資這種技術並向全世界開放,就能夠幫助到和強權主義對抗的人們。

――但是在對網路言論嚴加看管的極權國家中,民主工作者和獨立媒體有辦法加入 IPFS 嗎?

當然必須研究加密技術,確保情報在傳遞的過程中無法讀取裡面的內容。

另一方面,就算是強權國家,為了自身國家的科學技術和經濟發展,不可能完全切斷對國外網站的存取。

來自獨立媒體的報導、民主人權工作者的資料就能放在這些網站上。而這個網站同時也保存著最新的電腦程式程式和 AI 研究等等的資料,所以即使是強權國家也不得不讓本國人民去連接這些網站。如果強權國家封禁這些網站的話,會對自己國家的科學技術和經濟發展造成負面的影響。

――過去有過相關的例子嗎?

我在 2000 年初時,就曾開發過能為幫助身在強權國家中的新聞工作者的翻譯軟體。之後也以個人數位技術者的身分和其他各國的專家合作。我沒有因為
我現在是台灣的內閣成員,就放棄參與類似這樣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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