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三十九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2020年新冠疫情剛爆發，正值小壯丁最後衝刺考大學階段，五月底進入指考倒數計時，我不斷明示暗示：「Baby，你們下一屆學弟妹之後就要改課綱，將來考試內容完全不一樣，就算明年能重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這樣太緊張了，連我都可能會有心臟病的風險，你還是認真考完今年的大學指考，別重考吧！」

所幸小壯丁有把媽媽的話聽進去，決定放棄學測入學之後的最後三個月，下定決心專注投入指考，每天準時去學校念書，直到指考前兩天為止。

我還記得2020年八月七號那天，同樣是個高溫溽暑的夏日，又是高中畢業最可以擺爛的暑假，小壯丁卻在8月7日這天一反常態的早起，穿著居家休閒的吊嘎與短褲，七點不到就開始在客廳、臥室、廚房之間走來走去。

因為，這天是指考放榜的日子。

大考中心早上八點在網路上公布榜單。七點五十五分，小壯丁自己搬張椅子到我身旁，接著與我並肩坐在書桌前，盯著電腦瞧。

這是自從他身高超過170公分之後就未曾有過的奇蹟！上一次他跟著我一起坐在書桌兩側，還是個唸國二的小男孩，那時候，還會跟我說心事，偶爾撒撒嬌，說：「媽媽，幫我吹頭髮！」

我知道他很緊張。雖然我已經想好一百種安慰他的說辭，但是身高184的小壯丁突然搬張椅子坐在我身邊，這種壯漢的依賴，霎時把我也弄得好緊張。

我將電腦螢幕開啟在「109大學考試入學分發榜單公告暨分發結果查詢系統」的視窗，等待八點整的倒數計時。

時間一到，立刻登入⋯⋯大考中心當機。

我這隻非常善於打字的右手不斷重複輸入身分證字號、准考證號碼、網頁也不斷重整又重整，就是無法進入查詢系統。我能感覺到身邊小壯丁的心跳加速，而我也是滿頭冷汗。

因為，我們兩人都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那就是在親眼看到正式榜單公布的結果之前，始終不放棄最後一刻想像，小壯丁期待他能留在北部求學，而我，則是希望小壯丁可以成為我的學弟，清華大學的學弟！

如果這麼夢想成真，那麼，我在清大錯過的梅竹賽、交個電機系「好」朋友、甚至城隍廟炒米粉，都可以透過小壯丁為我彌補遺憾⋯⋯

八點零六分，官方網站仍然當機中。小壯丁在我身旁的呼吸愈來愈沉重。

還好小壯丁有個聯想力豐富的媽咪，山不轉路轉，柳暗花明往往另一村。官方網站停擺，那麼就試著從民間單位連結，立馬估狗關鍵字，最後從聯合報提供的准考證號碼查榜單裡，確認小壯丁情歸何處。

「最後還是成為妳學弟！」我的乾妹妹若薰語調輕快地說。

「他搬張板凳過來坐我旁邊耶！我們一起看放榜，好緊張，好像在看NBA冠軍賽。」我說：「榜單確認後，Baby深呼吸一口氣，他什麼話也沒說，站起來，把椅子拿回去放好，默默地回房間裡換外出服準備出門。」

我感覺到他的落寞。

「可見他很在乎。」若薰回答我。

小壯丁出門前，我緊緊擁抱他，那一刻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他的傷感，畢竟，他在最後三個月非常認真投入考試，也做了許多深刻的自我省察，整體而言，我認為過程比結果收穫更多。

我抱著小壯丁，在他耳邊和緩地說：「Baby，你很棒！你最後還是成功的。你只要想，三個月前以你的學測成績根本無法申請到這個學校的資管系，現在你不但考上，而且分數排名很前面，這代表你進步非常大，這就是最好的肯定。」

他點點頭，富含膠原蛋白的清秀臉龐雖然還是擠不出笑容，但是我能感覺到這位小壯丁心情比起八點零六分那一刻，已經放下許多緊繃。

原本以為我們母子在2020年遭受考情與疫情的嚴峻挑戰是僅此一次的考驗，沒想到事隔一年，今年考生更辛苦！

因為好友的孩子是準考生，第一階段學測過後，她說：「我家女兒今年高三畢業，他們很怨嘆的說：『生於 SARS，畢業於COVID 19，學測難無法重考，沒有成果發表會，沒有畢業典禮，沒有畢業舞會。』真是最慘的一屆。」

「他們是SARS那年出生的喔？」小壯丁說：「沒有畢業舞會還好，沒有畢業典禮就⋯⋯直接參加大學的吧！」

「我是覺得不能重考真的很嚴重！還好你最後衝刺考上國立大學。」我彷彿白頭宮女話當年，和小壯丁閒話家常。

「對啊，那時候我第一次學測模擬考四科48分，指考模擬考五科30分。排名全校倒數第二，最後還是可以拚上來，所以，沒有高中畢業典禮，就直接參加大學的就好了。」

我一下子聽不懂小壯丁的神邏輯，但是我有聽到關鍵字「全校排名倒數第二名」⋯⋯現在是要鍛鍊我學習「愚公移山」、「勵精圖治」、「有志者事竟成」的成語新解嗎？

「你剛剛講的是個什麼樣的數字概念？」我忍不住問。

「那個妳不懂沒關係！」小壯丁說：「反正最後是有進步的！」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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