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淳》退休何榮之有？

【愛傳媒林保淳專欄】不知不覺中，「退休」已兩年多了。當初雖美其名為「榮退」，其實卻不知道「榮」從何來。領到一個小小的紀念品、一張服務滿30年的證書，不過如此而已。學校有沒有舉辦什麼「退休頒獎」的儀式，我是一無所知的，反正即便是有的，也輪不到我上台去領獎，索性就不去理會了。

默默打理研究室，該清的清、可丟的丟，能送人的就送人，剩下來的，就全部打包回家，箱箱籠籠，堆疊在屋角，許多到現在都還沒有打開。我本潔來還潔去，退了就休吧，跟榮不榮一點關係都沒有。大抵平安順遂、無風無浪，一馬平川走到終站，就會被稱為「榮退」了，卻好似路途有多艱險、能撐到最後，是有多不容易一樣，真的令人不禁發笑起來，到底有什麼好「榮」的？

紀念品是每個人都可領到的，證書是依年資積累獲得的，一點都沒有什麼好希罕的。學校行禮如儀地搞了個頒發儀式，你還真的認起真來，以為自己果然做了多少轟烈、偉大的貢獻嗎？別傻了，人事代謝，散了場，不用多久，大概就不會有多少人還記得你了。紀念品不過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擺飾，證書深藏在抽屜裡，十年八載也不會去翻動。這和畢業的證書不同，畢業證書是一個新的開始，退休證書卻是一切的結束，就這麼簡單。

「榮退」二字，有時覺得是過分誇張了。多數人不過是屆齡而不得不退，美人遲暮、將軍白髮，過去再多的榮耀，都是過眼雲煙，其實是充滿無奈的；更何況，過去還未必真的有光榮，絲絲毫毫巴不上個「榮」字，甚且還未必有多「榮」，還不是能搭上這一班最後的列車？

「歡送」這兩字也是極有意趣的。退休的人被「歡送」，其實「歡」的不是自己，而是「送」的人。退者未必喜，但送者一定歡。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歡」呢？當然是為了你離去而「歡」的了。照道理，真的「喜歡」一個人，應該巴不得他永遠不離不棄吧？可人家卻是為送走你而歡而樂，說不定還額手稱慶，這是哪門子的「歡送」啊？

人到老年，萬事皆休，不想退也是行不得也哥哥的。榮退，榮退？君子曰：「何榮之有」？

作者曾任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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