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花開/唐安永

唐安永

四月,處處芳菲浸染,花香四溢,故鄉也不例外。故鄉的四月,桐子花在暖暖春風的撫摸下,競相綻放,一朵朵、一簇簇、一團團、一片片,光鮮豔麗,璀璨奪目,其香、其色令人陶醉。漫山遍野的桐子花在鄉間大地上點染出動人色彩,勾勒出一幅幅撩人的鄉村春色圖畫。

“桐子開花就播種。”桐子花開,是父輩們春耕春播的信號。依稀記得,每年桐子花開時,父親就肩挎犁鏵,嘴叼旱煙袋,一邊揚起手中的竹鞭,一邊吆喝著蓄養一冬的大水牛,趕往田間。

隨著父親手中的竹鞭響起,膘肥體壯的大水牛便拉起沉重的犁鏵,迎合著父親的節奏,賣力前行。所過之處,剛犁開的烏黑泥土仿佛升騰起一縷縷嵐煙霧氣,泥土味彌漫著整個小山村。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在天空中盤旋,時而飛向樹梢,時而沖向剛翻犁開的泥塊上找尋蟲子,一行行泥溝、犁田的父親、空中的飛鳥,構成了一幅幅多彩的田園水墨畫。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故鄉的鄉親們是最懂的。父親一翻犁水田,母親就開始作稻穀育秧準備。她把頭年千挑萬選的穀種拿出來,浸泡在溫水裏,大約一周,穀種就冒出嫩白的小芽兒,父親從嘴中取下煙袋,輕輕俯下身子,伸出粗糙的大手像撫摸孩子似的輕撫著小芽兒,口中念念有詞:“今年水稻豐收有望!”

父親便將它們帶到土質肥沃,水源豐富,陽光充足,適合稻種發育的稻田裏,並為這些小芽兒蓋上塑膠布保暖。

接下來的日子裏,父親生怕這些小精靈在塑膠棚裏悶壞,每天都要定時去掀開塑膠布,讓它們吮吸新鮮空氣,直到長出幼苗才揭掉塑膠布。望著綠盈盈的秧苗,父親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桐子花開不僅給鄉親們帶來春耕春播信號,也帶來所有人對秋後豐收的期盼。

每年霜降前後,漫山遍野飽滿肥圓的桐子,伴隨著秋風在枝葉間不停地搖曳。忙碌地鄉親們抽空將桐子採摘回家,在冬日的陽光下翻曬,再將曬乾的桐子運送到供銷社的收購門市售賣,或換取日用品,或購買油、鹽、醬、醋……全家生活因此而有所改善。

每當此時,撿拾殘留桐子,也成了我們兒時最開心的事。每天放學,我們背著小背簍,拿著長竹竿,來到採摘過的桐子樹下,撿拾大人們遺漏的桐子。

桐子積攢到一定數量後,就背到鎮上供銷社的收購門市去賣,每當從收購員手裏接過一遝半舊不新的鈔票時,心怦怦直跳。一手攥住鈔票,一手捂著激動得發燙的臉,一溜煙跑到賣書的櫃檯前,揚起手中的鈔票,指著夢寐以求的小人書,大聲地對售貨員說: “我要買這本小人書! ”

售貨員愛答不理地斜睨著我們,根本沒有拿書的意思,因為在她們心裏,我們根本沒有錢去買小人書。直到看清楚我們手中的鈔票後,才移步書櫃,慢騰騰地將小人書取出,蓋上一個紅紅的印章,重重地摔在我們的面前。

撿拾桐子換來的小人書,讓我認識了抗日戰爭時期一邊在山坡上放牛,一邊給八路軍放哨的王二小;無私奉獻、忠於黨和人民的雷鋒;與困難鬥爭一生的保爾……

又是一年桐子花開,然而故鄉的桐子樹卻越來越少,再也沒有人去採摘售賣。那些桐子花卻仍然按照既定的時節,熱烈而奔放地盛開著鮮豔奪目的花朵,堅毅而執著的守護在懸崖和田地邊,一如既往地裝扮著鄉村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