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風起／楊慧

楊慧

昨天下班回家，看見社區樓下的梨花開了，搖曳生姿，清香四溢。微風拂過，淡雅的花香將我捎回了舊時老屋的梨樹下。

梨樹種在老屋院子的中央，粗壯挺拔，比房頂還要高出一截，直沖雲霄，樹冠如巨傘，灑下一片陰涼。奶奶曾告訴我，這棵梨樹是百年前太爺爺種下的。百十年來，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裏，見證著歲月更迭，時光流轉。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它結出的果實分外甜蜜，是左右鄰居惦記的“心頭好”。但對我來說，比起秋日梨肉，我更愛春繁的梨花和奶奶做的梨花糕。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春夜晚風更懂梨花的心事，一夜風過，院子裏梨花爭先恐後全都盛開了。滿樹的梨花小巧而繁茂，花朵白中帶著粉嫩，一朵朵、一簇簇掛滿枝頭，像雲錦似的漫天鋪開。日頭高照時，幾只蝴蝶花間戲舞，幾只蜜蜂在花間采蜜，熱鬧得很。午後，我和奶奶最愛坐在梨花樹下，相互依偎著打盹兒。淡淡的梨花香，甜而不膩，沁入心脾，令人心生愉悅。

待梨花開至最為繁茂時，奶奶提議做梨花糕。爬樹摘花的任務自然就落在我頭上。梨樹枝幹又粗又高，幼小的我上樹都困難，更別提爬上去了。那時，我總借力於廚房的小凳子，站在小凳子上，雙腿一蹬，抓住梨樹枝幹，慢騰騰往上挪。奶奶在樹下提著竹籃，不停招呼我“慢點兒，慢點兒”。直到爬到梨樹主幹的分叉處能夠得著梨花才停下來，讓奶奶把籃子用竹竿給我支上來。這是一件細碎美好的活計，我伴著花香鳥鳴在春光裏優哉遊哉地摘花。摘得籃子裝不下的時候，奶奶會高聲朝我喊道，“夠了！夠了！我的小祖宗，快下來。”

奶奶接過滿載的梨花，笑嘻嘻地朝廚房走去。她把梨花用清水淘洗乾淨後，放入鍋中焯水，然後撈出放進盆裏，加入溫水、糖漿、麵粉等一起攪拌均勻。隨後，奶奶找來模具將麵團壓成小圓塊兒，又用剪刀剪出梨花瓣，插上梨花蕊。待發酵後，她將梨花狀的麵團端上鍋，燒大火，蒸上十幾分鐘。熱氣騰騰的梨花糕就出鍋了，清甜的香氣彌漫整個院子。

奶奶在梨花樹下架起桌椅，將梨花糕端去桌上，叫來鄰居們一起吃。等不及放涼，剛上桌，我迫不及待拿起一塊放進嘴裏，梨花香瞬間溢滿口腔，我被燙得直跺腳，但還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大家看著我滑稽的樣子，紛紛笑了起來，笑聲在院子裏久久回蕩。

悠悠梨花香，脈脈梨花情。雖然奶奶長辭人世，但她的愛早已融於梨樹，在每個春日，在我心裏隨花盛放，搖曳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