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戀一夏／周夢蝶

周夢蝶

“卻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開。”每到石榴花開，一樹燦然，即便是對時節再不怎麼敏感的人都知道，充滿火熱激情和無窮活力的夏天已經來了，來得熱烈歡快而又枝繁葉茂。

前段時間多雨，空氣有些潮濕，茶餘飯後常常去到沱江河邊的濕地公園溜達，也算是清心洗肺吧。公園名叫花萼，顧名思義，花草繁多，春夏時節常見的，除了木槿、香樟、藍花楹，便是石榴了。“只為秋來結籽滿，不隨桃李笑春風。”公園裏的石榴樹沒有成片栽種，不然便是花開如海，燦若雲霞了。而是間隔種植在林蔭小道的兩側，當我沿階而上，抬頭張望，一眼便能看見火紅的花朵在碧綠的葉間盛開，著實令人驚豔。尤其是那一朵朵、一團團、一簇簇、一叢叢的紅花站滿枝頭，競相怒放，在風中舒展著美妙的姿態，傾吐出燦爛的殷紅，讓人駐足觀望，一時流連忘返。

石榴花開，燃情一夏。此時最容易讓人想起唐宋詩人關於石榴的讚美之詞，比如韓愈的“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又比如李商隱的“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還比如楊萬裏的“石榴已著乾紅蕾，卻問春歸有底忙。”不過相較而言，我更喜歡的是白居易的“風嫋舞腰香不盡，露銷妝臉淚新幹。”以及杜牧的“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雲鬟。”前者楚楚動人，後者分外妖嬈，仿佛我所面對的，不是石榴花，而是大美女――一個既熱情如火卻又柔情似水的“紅粉佳人”，她在輕輕告訴我：記住“榴戀”，過好“當夏”。

如果陽光過於濃烈或者雨水實在密集，我會選擇在社區散步而非去公園漫遊。社區也有石榴樹，星星點點地分佈在各個樓棟角落，便是我住處的樓下尚有一株，前些時候進出時發現長滿了花骨朵兒，近幾日再見，已然花開滿枝頭。每當風起，輕輕搖曳，宛如一群五彩斑斕的蝴蝶翩翩起舞，惹得早晚間在此路過的男女老幼紛紛打卡留影，尤其是那喜歡“臭美”的小年輕，也忍不住拿出手機拍張照片，錄段視頻，在朋友圈裏狠狠地秀了一把。

我也怦然心動了，目睹石榴花的一襲紅裙和一臉紅暈，情不自禁地“拜倒在了石榴裙下”，寫了一首小詩，美其名曰《五月裏的新嫁娘》：

在初夏裏醒得很早的雀鳥
天不見亮就嘰嘰喳喳地歡叫
熟睡了一夜的石榴
抖落了晶瑩剔透的露珠
張揚起了圓潤飽滿的臉龐
正對著和煦溫暖的陽光
不徐不疾不慌不忙
穿上了一身火紅耀眼的嫁妝
五月的每一天都是談婚論嫁的日子
每個日子都是那麼鮮活而光亮
石榴作為一名新娘
也許她最大的夢想
便是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嫁出去
讓所有愛她的人
都記住她的俊俏和清爽
還有這一生中最美的模樣

是啊，做人當如石榴花，從春夏的含苞欲放到鮮豔奪目再到秋天的暗結珠胎瓜熟蒂落，全然一幅不慌不忙、不爭不搶、不管不顧的樣子，把日子過得低調沉穩又紅紅火火，最終收穫的，是“成熟的美麗”和“妥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