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聖喪失聽力之謎:檢測毛髮發現高濃度重金屬,貝多芬為何鉛中毒?

德國作曲家貝多芬在近200年前病逝,享年56歲。關於其年少失聰、疾病纏身的原因一直眾說紛紜。當年自彌留的貝多芬頭上取下的幾縷頭髮,成為了解病因的重要線索。

在1824年5月7日晚上7點,時年53歲的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昂首走上維也納卡恩特門劇院(Theater am Kärntnertor)的舞台,指揮《第九交響曲》震撼世人的首演,這也是他完成的最後一首交響曲。在第二樂章開始時,發生了一件事,讓在場的約1800名觀眾了解到這位偉大作曲家已經失去聽力。

觀眾在樂章之間歡聲雷動,但貝多芬對台下的動靜渾然不覺。他背對著觀眾,全神投入地打著拍子。就在那時,台上的一位聲樂家抓住了他的袖子,將他轉過身去,讓他看到聽不見的讚美與歡呼。對這位自二十多歲開始隱瞞罹患耳疾的作曲家來說,這是多麼難堪。

但他為什麼會失聰?為什麼他會持續受到腹絞痛、腸胃脹氣和腹瀉的困擾?在他死後,樂迷和專家就各種臆測進行辯論。是變形性骨炎(Paget’s disease of bone)造成骨骼病變與失聰嗎?是大腸激躁症(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IBS)引起胃腸問題?或者他可能患有梅毒、胰臟炎、糖尿病或腎乳突壞死(renal papillary necrosis)等腎臟疾病嗎?

《臨床化學》(Clinical Chemistry)期刊6日發表的一項研究指出,貝多芬所患的各種疾病,包括聽力障礙等,都被認為是由於鉛中毒所引起的。該研究分析了該作曲家的頭髮,發現其中含有高濃度的鉛。


今年是《第九交響曲》首演的200周年。

擁有驚人鉛含量的頭髮

根據《紐約時報》(NYT)報導,解開謎團的故事始於幾年前,聖荷西州立大學貝多芬研究中心(Ira F. Brilliant Center for Beethoven Studies)貝多芬研究中心主任梅雷迪思(William Meredith)透過各大拍賣會和博物館中尋找當年自貝多芬取下的毛髮,最終獲得了5縷髮絲,經過DNA檢驗確認來自貝多芬的頭上。

研究人員之一的梅約醫學中心(Mayo Clinic)化驗專家詹內托(Paul Jannetto)表示,其中一縷頭髮樣品的每克鉛含量是258微克,另一縷是每克380微克。而頭髮中的正常鉛含量應為每克4微克以下。詹內托說:「這絕對表明貝多芬暴露於高濃度的鉛中。這也是我見過擁有最高鉛含量的頭髮。」

貝多芬頭髮中的砷含量是正常值的13倍,而汞含量是正常值的4倍。但詹內托指出,高含量的鉛可能是他許多疾病的根源。這份分析推翻了去年的報告,該報告當時聲稱貝多芬沒有鉛中毒。現在經過深入的檢測,專家說他的體內有足夠的鉛含量,至少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逐漸喪失聽覺以及罹患其他疾病。

未參與該研究的華盛頓大學毒理學家伊頓(David Eaton)表示,貝多芬的腸胃問題與鉛中毒的反應完全一致,至於失聰,高劑量的鉛也可能影響神經系統,損害聽覺。然而,他補充說:「慢性劑量是否足以致命,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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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酒(圖/Unsplash)

19世紀歐洲的鉛中毒風險

沒有人因此斷定貝多芬遭蓄意毒害。專精於鉛中毒歷史的專家、密西根大學榮譽教授恩里阿古(Jerome Nriagu)表示,19世紀的歐洲曾在葡萄酒和食物,甚至藥物和藥膏中加入鉛。貝多芬體內高濃度鉛的可能來源是廉價葡萄酒。在他的時代,釀酒商經常用含有鉛的酒桶發酵葡萄酒。當時,乙酸鉛也稱為「鉛糖」,具有甜味,被添加到劣質的葡萄酒中可以改善口感。

貝多芬研究中心主任梅雷迪思指出,貝多芬飲酒量相當大,約每天一瓶,甚至後來更多,他認為這對健康有益,也因此成癮。在1827年臨終前幾天,他照樣讓朋友們用湯匙一匙一匙地餵他喝酒。

貝多芬的秘書兼傳記作者辛德勒(Anton Schindler)描述其臨終場景:「彌留之際的掙扎令人怵目驚心,因為他的身體,特別是腹部,腫脹得非常厲害。他一口一口地喝著你們的呂德斯海姆(Rüdesheimer)葡萄酒,直到最後一刻。」垂死之際,得知出版商送來12瓶葡萄酒作為禮物時,貝多芬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喝到它們,虛弱地說出最後的遺言:「可惜呀,可惜呀,一切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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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另一項研究:酗酒與肝硬化致死的可能性?

去年3月,聖荷西州立大學貝多芬研究中心與一支國際研究團隊合作,對經過驗證的貝多芬頭髮進行了研究。儘管沒有找到貝多芬失聰或胃腸問題的明確原因,但他們的研究發現了一些意外之處。根據他們的發現,貝多芬帶有導致肝病的重要遺傳風險因子,還有他臨終前幾個月感染B型肝炎病毒的證據,推測肝衰竭或肝硬化可能是他死亡的原因。

這些結果刊登在《當代生物學》(Current Biology)期刊上。共同作者、波恩大學醫院(University Hospital of Bonn)人類遺傳學研究所(Institute of Human Genetics)學者諾森(Markus Nothen)指出,研究人員從貝多芬的頭髮樣本中檢測到了B型肝炎病毒的序列。他認為,貝多芬的肝病可能是由遺傳傾向、長期酗酒以及感染B型肝炎的交互作用引起。

1821年夏天,貝多芬至少兩次出現黃疸,這是肝病的一種症狀。另一位作者、來自麥斯普蘭克演化人類學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的克勞瑟(Johannes Krause)表示,B型肝炎在19世紀初可能相當普遍,貝多芬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月感染了這種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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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3年至1804年間,貝多芬在聽力惡化、身心受折磨之際,創作出英雄交響曲。(取自維基百科)

貝多芬20多歲開始聽力逐漸惡化,他在30多歲時曾在被後世稱為〈海利根施塔特遺書〉(Heiligenstadt Testament)的信件中寫道,因飽受耳疾之苦,幾乎閉門不出,甚至萌生自殺念頭。貝多芬諮詢過許多醫生,嘗試各種療法治療胃病和失聰,一度使用75種藥物和藥膏(其中很多可能含有鉛),都未見成效。

也是在這份遺囑中,貝多芬請求醫生在他死後向世界公布自己健康狀況的真相,尤其是喪失聽力的部分。在1823年,他在給一位熟人的信中談到,聽不見是「極大的不幸」,並指出「醫生知識有限」。如今,貝多芬的遺願透過幾縷頭髮的分析終於得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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