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論壇】 新南島精神───打造「探索」與「創新」的福爾摩沙

大約4,000年前，台灣的原住民族開始向外探索，在3,000年前左右，已經分布到了東南亞、夏威夷與許多南太平洋島嶼，最後產生了範圍廣大無比的海洋性南島文化，美國語言學家白樂思(Dr. Robert Blust)認為，「南島語族從台灣遷徙擴散的過程，繞了地球半周、經度206度，從馬達加斯加到復活節島，這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篇章。」

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台灣先民乘一葉扁舟，漂浮於無垠大海，頻頻邁向未知生死的偉大旅程？一島又一島，一海接一海（只要試看夏威夷群島或復活節島與其他島嶼間的距離！），用他們有限的生命與工具，探索廣袤的世界，寫下史詩級的偉大篇章。

中國歷史上，16、17世紀明清以降，閩粵華人移居東南亞，完全是為了生計──華南沿海地狹人稠，土地不勝負荷，若干人口只好外移。但是4,000年前的台灣與附近菲律賓諸島，這些先民向四處探索的原因可能是精神性的大於物質性的，因為當時以漁獵為主的新石器時代大抵地廣人稀，尚不至於有人口問題，正如同數萬年前人類（智人）離開非洲不是為了糧食不足的原因。探索(exploration)，存在於人類的基因中；勇氣(valor)，是古代先民面對生命與自然的態度。

既然南島語族的擴散是由不可思議的航海探險所造成，我們來試著重建當初的情景於萬一。4,000年前新石器時代晚期的技術與工藝水準，在沒有煉鐵技術與鐵器的地區，恐怕造不出很大的船；航行辨位完全靠星斗；受限於船的儲物艙空間之大小與食物保存技術，每次航程最長亦不會超過數個月，而數週是較合理的推測，這樣一來，對於風向與海流的掌握就對能否在補給用完前登岸來說極為關鍵；既然是移民向外探索，全家老小一起登船，就共同承受遠颺之未知命運。

由以上觀之，南島海洋文明的擴散是勇氣（同舟一命）、智慧（例如航海、氣象等知識）與技術（例如僅以簡單材料工具打造可過大洋之船與操船）的結晶。當初不是基於必要，而是響應一種「召喚」！而其結果也許是人類最早的一次「全球化」運動，最早的海洋文明之建立。

4,000年後居住在福爾摩沙島上的我們，可從先民處得到何種啟發與鼓舞？其實就是勇氣、智慧與技術的養成。在國際貿易興起的年代，台灣商人隻身一卡手提箱走遍世界的傳奇，時有所聞，這就是「勇氣」。台灣人（與台灣中小企業）的靈活變通與創新精神，從高價進口替代品的不斷出現與世界發明展屢屢獲獎，可見端倪，這就是「智慧」。

至於「技術」，在早期農林漁牧與傳統產業，近期生醫產業與電子科技中，我們都看見了一個卓越民族之表現（早年聞名的駐外農耕隊與醫療團蜚聲國際，近年的晶片技術自不用說）。

在全球化浪潮下與數位時代中，未來10年、20年更是台灣發展的極度關鍵時期，我們要培養出有自信心與主體性的公民，我們要建立起現代性的科學文明，我們也要醞釀出人文精神與藝術文化───在這「美麗之島」上。

要如何作？雖是千頭萬緒，但是最先需要的就是一個歷史傳承上的「自覺」：台灣曾是南島海洋文明的發源地，今日的我們同樣也可以「立足台灣、放眼世界」，嘗試讓福爾摩沙對人類文明作出某種根源性貢獻。「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地不在廣，島不在大，如果每個台灣人都認真重新審視自己與這個共同體，在生命中提振自我意識去體現「探索」與「創新」，那麼新南島精神就出現了。

Taiwan can help, 不再只是一次性事件。縱觀人類歷史，大陸性文明容易陷於自滿自足與停滯，海洋文化的探索精神與迎接挑戰，反而經常提供人類文明進步的刺激。台灣的棒球與晶片給世人的啟示，或許還可以延伸到其他面向，讓台灣成為「驚豔之島」。

台灣自古以貿易立足，住民藉著海洋與外界往涉頻繁，近數百年歷史中更是有豐富的不同階段與文化洗禮，「包容含納」與「多元」是這個島的最大特色。試看台灣人的消費習慣，庶幾可反映我們的文化特質：兩千多萬人的市場，卻進口了世界上幾乎所有品牌的汽車，只要你敢進口，就有人敢買！

南部鄉下的阿公阿嬤，慣於坐在土地公廟前大樹下聊天，但是他們很可能去過捷克匈牙利，玩過加拿大落磯山，因為只要子孫幫忙出數萬元團費，他們就興致勃勃跟著台灣導遊出征，踏遍各處，往往還有用LINE當場傳回的照片為證。沒有什麼事在台灣是新鮮未聞的，沒有什麼外國人在台灣不被友善好客之俗吸引。

台灣是物質上（貿易）與思想上（多元價值）的流通樞紐。台灣與兩千年多年前地中海東部的雅典，在貿易與文化橋接地位上，彷彿近似。古雅典東有波斯，南有埃及，當時在帝國強權威脅下，沉穩發展商業、堅守民主，留下歷史佳話，也成為今世任何學習政治者的出發點。台灣絕對可以成為東方的雅典，只要我們認清楚自身的特質與歷史朝向自由民主人權的變化趨勢。

4,000年前太平洋上的一個夜晚，明月孤懸海上，數十艘木船槳舵擺動，航員仰望星空，從美麗之島航向未知。這些勇敢的先民們當時絕對不會知道，數千年後會有島上的「新住民」依稀懸念此景象，意圖以此自勵，冀能續此偉大之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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