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尚專訪二】當老婆成為母親 「你無法對一個母親產生欲望」

不妨用《幸福定格》開場,他問受訪者的話來反問他:「你跟老婆是怎麼認識的?」「我老婆是職業婦女,她是做廣告製片,我是導演,自然而然就在一起。」沈可尚台藝大畢業,電影科班出身,1999年,畢業製作《與山》入圍坎城紀錄短片,獲金馬最佳短片。

才華多到滿出來,卻碰上國片最乾涸的時代,投身商業廣告拍攝,因而結識現在的老婆,「有一次她對我說我很好笑,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怎麼有人覺得一個憂鬱的文藝青年好笑?我是憂鬱的人,當有人說你很幽默,我很感激。那時候,我剛拍好《野球孩子》,帶她去看試片,她看到睡著,喂,男朋友辛辛苦苦拍片,好歹支持一下,但我覺得她睡著的樣子好放鬆,好迷人。」

實在找不到什麼不結婚的理由了:「她可以理解我在做什麼,拍片人的生活只有拍片人才能理解,知道想劇本是怎麼一回事,拍片是怎麼一回事。」商業拍片合作夥伴變成婚姻夥伴,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已婚男人說經濟條件較婚前有明顯改善,從租房子,到在岳母家附近買了房子。成了家,立了業,當他們變成了人父、人母,除了小孩和各自的爸媽,生活卻再無其他話題,「我甚至對另一半失去了欲望,對我而言,她就是一個母親,母親的身體是會發光,你無法對一個母親產生欲望。」

創作至上 很需要得獎肯定

已婚男人不睡覺,深夜拿著攝影機跑到別人家中,過問他人家務事,他說老婆全都知道,但都不過問,「我有另外半個靈魂是純粹的創作者,對她來講,我好像在祕密進行一件事情,她會知道源頭,但她不會真正參與其中。」

提及一進辦公室看到的許多獎座,問他努力拍片、得獎,會覺得被看見得還不夠嗎?「當然永遠都還不夠,」已婚男人恢復創作者身分,低沉憂鬱的聲音突然有了起伏:「我很需要得獎的肯定,如果這裡沒有得獎,那裡也沒得獎,我必須誠實地說,一定有什麼地方沒有做好。」他從來不放過自己,同事傅榆說:「手機廠商給他一個新手機,請他隨便拍點東西,明明只要拍一分鐘的短片,明明時間都不夠了,他卻跑去阿里山、宜蘭拍一整天,他總是在很多時候做這樣的事,讓人想問他到底在幹嘛啊!」

《築巢人》紀錄一對自閉症父子的生活點滴,曾獲台北電影節百萬首獎。(公共電視提供)
《築巢人》紀錄一對自閉症父子的生活點滴,曾獲台北電影節百萬首獎。(公共電視提供)

一年一半的時間拍商業廣告,另一半的時間就拿拍廣告賺的錢來拍紀錄片,我們說這已經是供養了吧,「不,」他淡淡地說:「是獻祭。」《幸福定格》耗時7年,萃取85分鐘內容;《築巢人》拍攝一年半,剪成53分鐘;《賽鴿風雲》在嘉義大林拍了1年8個月;《遙遠星球的孩子》花了4年…他求好心切,婚姻許諾不離不棄白頭到老的誓詞更適用拍紀錄片,「我人生最大的激情都發生在拍攝。不管是劇情片或紀錄片,我很享受自己拿著相機去拍攝那些所有的當下。」

已婚男人躺在婚姻的雙人床,想著創作的事,已然同床異夢了。他在床邊放著筆記本和錄音筆,紀錄流星一樣隨時閃過的靈感,「有一天早上醒來,我打電話跟製片提醒昨天開會那個事項應該注意,製片一頭霧水,我才發現那個開會只是夢。」思慮太多,他已經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拍攝與被拍攝。

「我是標準工作狂,無時不刻在工作,工作沒有任何雜念,有了小孩之後,工作節奏徹底瓦解,我至今並未完全適應。」老婆在職場幹得有聲有色,但毫不適應的創作者幾乎要把憋在心裡的話都要說出口了:「男主外女主內,妳可不可以好好帶小孩,我在外賺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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