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孕育珍珠／俞竹筠

俞竹筠

1958年春，市政府組織民工、義工疏浚瘦西湖。揚中高三幾個班，負責西園曲水一段。身強力壯的男生，忙挖河泥，女生巾幗不讓鬚眉，亦爭強好勝。我與女友C君搭檔，搶著將一擔擔淤泥運上岸，倒在田裏施肥。

猛然間，C君像發現新大陸，在一堆堆泥土中，撿出巴掌大的兩只河歪。“哇塞，其肉可食，殼刮外層，待透明做‘河歪燈’。”我講起兒時製作河歪燈的故事。她聽後，嫣然一笑，“那洗乾淨，你帶回去吧”。

母親一見，用小刀剖開，外殼留給我另用。老人家顛雙小腳，又從翠園橋菜場買回點蚌肉，湊足數，做河歪燒肉。我請C君一道來嘗，美味可口。吃著吃著，C君牙齒“咯噔”一聲，吐出一粒綠豆般大珍珠來。乍回事？那時，沒有互聯網，不好上網搜索。去問教生物課程的談老師，他解釋詳細，我們卻茫然無知。大意說，與大海裏貝殼類生珠一樣，雄蚌的精子進入雌蚌的體內，受精卵被小蟲或砂石包裹，長期形成珍珠。哦，C君撿拾的是一公一母嗎？哪只是母的呢？還有，這些老蚌沉入河底多年，該成“河歪精”了。哈哈，被C撿到，幸甚至哉！

這下，我們終於想明白了。雌雄蚌類結合，能產珍珠，乃內因+外因+基因是也。人類亦如此，要想生精英貴子與下一代，非一朝一夕之功，得精心培養才是。但願將來我與C君如願以償……

不久，我拿到廣陵路珠寶商店一問，正是湖珠。賣了九角錢，給 C不肯要。結果，母親打了一斤肉（六角八） 、買了幾只螃蟹，做成“蟹黃獅子頭”。一家幾口連同C君，吃得有滋有味。

1961年我從南通師專畢業後，分配在如皋中學任教。C君則在南京讀大四。一年後，我有幸帶薪上南師大本科，便正式訂婚了。1963年寒假，因我家庭出身地主，加之其他因素，她畢業前，我倆竟然勞燕分飛。失戀之餘，發表《留下那段情》，念茲在茲。

甲辰年清明前，妻說：“清明後，河蚌要生螞蟥子，吃回‘河歪燒肉’吧！”幾十年了，我因蚌思情，再也沒有吃過河歪肉。“好吧，嘗嘗鮮。”她從農貿市場賣的河蚌，大多是人工養殖的。飼料餵養，極速生長。野生的河蚌，吃進天然的小蟲與沙子，能孕育出光燦燦金色的珍珠。人工飼養的河蚌，週期短，難生大的珍珠。

結果，我猜錯了，妻還真的吃出了珍珠。不過，沒有綠豆大，只有米粒一般。妻見我愕然，“又想那位了？”“哪里，哪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妻乃賢妻良母，25年來，不是妻悉心照料中風丈夫，焉能活到85歲？還有子女雖未成精英，但下一代中，也有出類拔萃的博士後，還在世界頂尖的科學雜誌上，發表生物細胞論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