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救經濟？中國陷入通縮困境 《經濟學人》：「再平衡」異常困難

廖綉玉

中國經濟成長近期放緩，中國的房地產業衰退，中國正經歷自25年前的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的通貨緊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24年中國的消費成長將放緩，英國期刊《經濟學人》指出，中國經濟「再平衡」將異常困難。

根據彭博行業研究（Bloomberg Intelligence）的數據，中國製成品相對於全球GDP的順差目前約為2%，這可能是二戰後美國以來從未見過的水平。根據估計，由於中國14億人口無法購買足夠的電動車、船舶、家用電器等商品來滿足增加的供應量，因此中國約45%的製造業產出都是出口。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指出，過去40年裡，中國有34年保持貿易順差。現在不是中國最好的時代，中國正經歷自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的通貨緊縮，從2022年底以來，中國股市暴跌已導致投資者損失2兆美元（約新台幣63兆元）。

<cite>中國北京的一條人行道上，一名房地產經紀人站在那里看著人們走過。（AP）</cite>
中國北京的一條人行道上，一名房地產經紀人站在那里看著人們走過。（AP）

這種恐慌背後隱藏著投資者及中國官員更深層的擔憂，即中國不再擁有可靠的成長動力，房地產繁榮已經結束。資金短缺的開發商不敢蓋公寓，民眾也不敢買房。基礎設施狂熱已經走到了盡頭，負債累累的地方政府缺乏資金。此外，數十年來，中國一直依賴向世界其他地區出口商品來擺脫貧困，隨著保護主義抬頭，加上西方國家對於依賴獨裁國家變得謹慎，現在中國出口商品變得越來越困難。

因此，中國經濟成長只能依靠增加中國14億人口的支出。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1月在瑞士達沃斯（Davos）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表示：「中國的市場空間廣闊，縱深也在不斷延展，必將為提升全球總需求發揮重要作用。」

2月2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布中國前景評估報告，其中61處提到了「消費」一詞。《經濟學人》指出，提高消費的目標有其道理，中國民眾往往喜歡儲蓄，而不是花錢，消費占中國GDP的53%，而全球的這個比例為72%，以此衡量，中國在168個國家中排名第156位，由此產生對世界經濟的不平衡貢獻顯而易見。中國北京大學金融學教授佩提斯（Michael Pettis）表示，中國占全球投資的32%及GDP的18%，但僅占消費的13%。即使在新興經濟體中，中國的消費量也明顯得低：2022年，中國的人均消費量比巴西低7%，儘管中國的生產量高出逾40%。

<cite>2022年9月，中國北京商場一隅。（美聯社）</cite>
2022年9月，中國北京商場一隅。（美聯社）

《經濟學人》指出，好消息是，隨著中國官方的新冠疫情防疫措施結束，人們可以重返餐廳與商店，也能出門旅行，2023年出現了一些復甦，消費對中國經濟成長的貢獻超過80%，這是自1999年以來的最大比例。壞消息是，根據中國民眾情緒與自身的歷史等因素，出現巨大變化的前景似乎很小。

首先，中國的房地產業動盪損害了一般中國民眾的收入、資產、士氣。《經濟學人》以來自江蘇省的建築工人陳先生為例，他有時很難找到工作，即使找到工作也未必能收到報酬。他用積蓄在居住村莊附近的小鎮為孩子買了一間公寓，而那裡的許多房子都找不到買家，他表示：「可怕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這種情緒也反映在預測報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24年中國的消費成長將放緩。

即使今年中國擺脫了通貨緊縮，所需的長期轉向也讓人畏懼。根據北京大學金融學教授佩提斯的計算，中國要成功實現經濟再平衡，消費占GDP的比重必須成長約10個百分點，《經濟學人》研究這種轉變在全球發生的頻率，研究1960年以來181個國家的經驗，並將它們的經濟歷史以10年為間隔劃分。《經濟學人》發現，研究的例子裡，只有11%的消費在10年內增加超過10個百分點。其中一些案例並不激勵人心：阿爾巴尼亞（Albania）在1990年代初期經歷消費熱潮，但也經歷惡性通貨膨脹。1986年到1996年，台灣實現了消費增加10個百分點，但消費繁榮卻伴隨著股市的瘋狂泡沫。

<cite>2023年3月，正在逛中國北京購物商場的一對夫妻與他們的女兒。（美聯社）</cite>
2023年3月，正在逛中國北京購物商場的一對夫妻與他們的女兒。（美聯社）

此外，《經濟學人》指出要將中國的歷史納入考量。自2004年底中國官方召開一次重要經濟會議以來，近20年來，中國政策制定者一直談論實現經濟再平衡，讓經濟轉向消費，而非出口及投資。當時，總消費占中國GDP的比例約為55%，與目前大致相同，經濟重新平衡似乎說得容易，做起來難。

儘管如此，中國別無選擇，只能嘗試，其中一種選擇是推廣新的消費文化。李強1月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談到電動車等大件商品及「智慧」家居、體育賽事門票、「中國時尚商品」等利基產品的購買量擴大。

然而，社會變革有利也有弊，儘管中國官員聲稱要促進支出，但仍提防出現不對的支出。去年12月22日，中國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限制遊戲產業玩家支出法規草案，禁止激勵玩家投入更多遊戲時間，目的是控制對中國年輕人影響力越來越大的遊戲業，此舉導致中國科技巨擘騰訊在內的大型遊戲公司市值蒸發約800億美元，自擬議的限制措施發布以來，騰訊股價下跌約4%。《經濟學人》認為中國領導人可以透過為家庭提供短期救濟來刺激消費，但他們似乎認為這類措施無效又浪費，甚至會導致懶惰。

<cite>2023年1月6日，攜帶行李在中國北京西站等候火車的農民工。（美聯社）</cite>
2023年1月6日，攜帶行李在中國北京西站等候火車的農民工。（美聯社）

《經濟學人》指出，這意味著最可行的方法是讓中國民眾在財務上感到更安全，從而減少儲蓄並增加支出，長遠來看，進一步擴大醫療保健及退休金發放是關鍵。如果像陳先生這樣的民眾可以更容易在工作的城市定居，他們可能會放心花更多的錢。根據中國的戶籍制度，陳先生是其家鄉的正式居民，這讓他更難在謀生的城市就學、就醫或領取退休金。

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所長蔡昉認為，為農民工提供城市戶口可以將他們的消費提高多達30%。中國成都西南財經大學經濟學家的一項研究發現，獲得城市戶籍的農民移工消費支出與本地城市居民相當，但支出更為顯著。房地產泡沫的結束也可以解放消費者，根據美國投行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粗略估計，2021年，頭期款及房貸的儲蓄成本占城市居民可支配收入的11%，根據估計，這個數字可能在10年內降至6%左右。

然而，目前中國的戶籍改革方法膽怯且零碎，住房轉向的紅利還需要數年時間才能顯現，而且幾乎沒有跡象表明有全面的福利國家改革。此外，由於中國大量退休勞工繼續消費但停止生產，消費占GDP的比重可能會增加。

然而，相關的人口累贅對經濟成長幾乎沒有正面作用，以陳先生為例，他的經濟缺乏保障，現年51歲的他距離藍領勞工的法定退休年齡只差9歲。但他必須撫養父母及最年幼的孩子：「這一切都靠我，我不敢算。」

更多風傳媒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