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草藥香/菲芬

菲芬

人的身體似乎並不由著自己來掌控,步入中年後,雖然努力做到健康飲食,心情樂觀,各種小毛病還是常常造訪,憑著良好的身體素質鬥爭一段時間後,依然抵不過那些如影隨形的不適,終於還是投醫問藥。

夲著西藥治標,中藥去根的理念,把脈、看舌苔、開方子,從此爐上日日笙歌,那些被切成薄片或小塊的根莖枝葉在砂鍋裏咕咕嘟嘟,雀躍歡歌。時間綿延,不一會兒幽幽的草藥氣味煙霧一般彌散開來,略略的苦,淺淺的澀,淡淡的香,忽然便愣在那裏,像舊日時光被喚醒,氤氳著歲月痕跡的記憶像海面上破霧而出的舟楫一般慢慢駛來。

幼年時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孤寂的山村裏,樸素的農人用老祖宗留下的傳統對抗一切小痛小疾,那些從大山深處采來的地黃、酸棗、黃花、丹參、連翹、薄荷、甘草晾曬後被適時地運用到四季病痛中,為一家人的健康盡心盡力。不管是流鼻血、拉肚子,還是腮腺炎,我所見過的日常小病無一不可被中藥治癒。

有時四五歲的我會莫名在夜裏醒來無法入睡,哼哼唧唧不知所以,姥姥便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用紙包著的山楂丸來給我,說那是零食,我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酸酸甜甜,那味道立刻讓我安靜下來。現在想想,貪嘴的我一定是在白天吃了太多東西,以至食積難眠。

少年時回到父母身邊,那時母親正值我現在這個年齡,中年爬坡,老老小小操心不斷,又因為母親幼年時生活條件艱苦,食物匱乏,沒有給身體打下一個好底子,到了中年便小病不斷,於是延續著姥姥的生活傳統,找中醫號脈確診,開了湯藥回家煎服,也是這樣黑陶砂鍋裏歡唱著草藥的笙歌,那淺淺的苦澀彌漫在屋子裏,起初極抗拒,久了竟慢慢習慣,由來的安心,莫名的溫暖。

時光流轉,如今我又延續了母親的習慣,當記憶深處那熟悉的中藥味嫋嫋娜娜徘徊在鼻翼時,竟聞出許多香甜,那些穿梭而至的往事也在藥香中如影隨形。

這兩年母親的身體愈發孱弱,除了舊疾外又經歷了一次傷筋動骨的大手術,元氣大傷,消瘦異常,稍作活動便氣喘吁吁,最終還是尋找中醫會診配合治療,每日針刺艾灸,再輔以補血益氣的湯藥,臉上終於漸漸有了紅暈,也不再每日如曬傷的植物一般懨懨無力。

歲月綿長,草藥清香,在更迭不息的生命長河裏,這淡淡的藥香已入心入骨,滋養著我和母親的身體,更滋養著我的生活信念,時光荏苒中,我越來越依賴這悠悠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