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中專欄】驚悚懸疑×史實翻案《長安十二時辰》立下華語古裝劇重大里程碑

【文／潘光中】2015年，橫空出世的《瑯琊榜》，刷新了觀眾對於華語古裝劇的認知：原來在後宮爭寵、清官斷案、江湖恩怨這些常見題材以外，想不到虛構的朝堂權鬥，也可以描寫的這麼蕩氣迴腸、驚心動魄，甚至還有點纏綿悱惻──當然，這要看你認知的配對是哪一組啦。

2019年，忽然冒出的《長安十二時辰》，又把古裝劇類型推上了一個新高度：不但在服裝、道具、陳設的所有細節上還原了大唐盛世的長安城，敘事節奏之明快、推理結構之精準，更是不輸給歐美日韓的現代警匪刑偵劇。儘管是四十八集的量體，每一集首尾呼應環環緊扣，讓觀眾欲罷不能。

《長安十二時辰》是改編自馬伯庸同名小說，敘述唐玄宗在位期間、天寶三年上元節當天，在都城長安所發生的一樁恐怖攻擊，幾股不同勢力合謀，欲聯手將長安城連同數十萬百姓燒殺殆盡。力挽狂瀾的希望，卻寄託在一個獨眼死囚身上，而他必須在短短十二個時辰內解開真相、阻止慘劇發生。

小說最奇特的地方，在於設立了虛構的治安部門「靖安司」，並且利用「大案牘數」分析情報、以廣設「鼓樓」傳遞即時訊息、適時出動「旅賁軍」進行重點打擊。換到現代的概念，就是由「國土安全部」利用「大數據」搜尋疑犯，以「網路」傳遞訊息，交由「快速反應小組」執行任務。

娛躍影業在2017年取得影視版權，請來《裸婚時代》、《九州．海上牧雲記》的曹盾執導，馬伯庸成立的「爪子工作室」負責改編劇本。主要卡司有：雷佳音、易烊千璽、周一圍、蘆芳生、熱依扎、韓童生、徐璐等人，2018年初在象山影視城開機，同年底殺青。2019年六月在優酷首播，之後陸續在不同的海外OTT平台輪播，今年十一月終於登上傳聞已久的網飛。

即便距離全網首播已經一年有餘，《長安十二時辰》在豆瓣的評分依舊維持在8.3，這對捧新棄舊的中國收視群來說是相當難得的分數。究竟這部戲好在哪裡？一言以蔽之，「良心」二字而已。

中國影視圈追捧IP的風潮，差不多已經吹了將盡廿年，能買能拍的都已經用盡，金庸的知名三部曲《射鵰》、《神雕》、《倚天》更是不出三五年就有新版本，甚至還出現「養IP」的手法，把預先購得的無名作品透過購買流量洗上排行榜前茅，再宣布取得授權翻拍，成品卻粗製濫造者比比皆是。幸好，《長安十二時辰》不是循此旁門左道而生，製作上也沒有一絲馬虎，從首集的第一顆鏡頭開始，主創團隊就展現出他們對專業的要求，以及對歷史的尊重。

要知道，馬伯庸原著設定的天寶三年（電視版改為天保三年），並不是隨興為之，這一年，正是大唐國運由盛轉衰的重要分歧點：太子李嗣昇更名為李亨；營州都督安祿山兼任范陽節度使；前壽王妃楊玉環入宮封才人；太常卿賀知章罷官辭世；禪師南嶽懷讓圓寂；杜甫與李白初遇……

那是個極為壯闊瑰麗的年代，也是座極其繁華昌盛的長安城，開局畫面，導演就下了一組長鏡頭──

畫樓上，歌女彈唱當下流行的《清平樂》；侍女眺望窗外，街坊中往來的男子紛紛放下手邊工作，專心聆聽；當歌女唱到『御前閑舞衣裳，誰道腰肢窈窕』這句，一人聽得癡醉，手中燈籠不覺搖晃引火，所幸旁人七手八腳熄滅了火勢，但那只精緻采燈已是滿目瘡痍，不復原本的炫目。

──看似無涉劇情的開場，卻已暗喻著大唐國運的衰亡。

接著，一名小吏邁著老態龍鍾的步伐，奔往城門，錯身的一名女童開心喊著：『伯伯，上元安康！』，街邊兩名張羅擺攤的販夫，對話卻是不合時宜的：『十拿九穩，萬無一失。』這兩人是偽裝的旅賁軍，他們身後鏡頭匆忙掃過的陰暗處，傳出一句沒上字幕的喊叫：『這家店，不是你的！』，是另一名旅賁軍強押著糕餅店的東主。

──繁華安定的背後，長安城存在著許多體制下的潛藏問題。

小吏上了城樓，西市署官長接過詔令，鏡頭隨著他的視線俯瞰長安城，聆聽著『宵禁暫解十二時辰』赦令的百姓們歡天喜地迎接燈節的到來，渾然不知身邊就暗藏著翻天覆地的危機；混雜在人群中的狼衛們，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

──不到三分鐘的畫面，在主線劇情正式展開之前，這裡包含的訊息量已經預告了一整集的內容，曹導對鏡頭語言掌握的純熟度可見一斑，觀眾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分分秒秒都無比燒腦的豐富劇情。

《長安十二時辰》的登場角色非常多：狼衛、靖安司、熊火幫、地下長安城、龍波一黨、宰相林九郎及朝臣……因此劇情推進必須採取多線敘事。儘管故事是發生在十二時辰、廿四小時之內，卻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觀眾的智力和情商。

編劇對角色的塑造打磨，則是是本劇另一大看點。雷佳音飾演的張小敬、易烊千璽飾演的李必，無疑是全劇中最正派的角色，但是從他們身上，觀眾仍可看到許多呈現私心私欲的細節；吳曉亮飾演的曹破延、周一圍飾演的龍波，則是主導陰謀的反派要角，而他們的動機，卻潛藏著無數悲涼的絕望。

編劇利用的是最能打動觀眾的反差式設定：給正派添加黑暗面，替反派設計悲劇性，模糊正邪之間的界線，突顯出善惡難辨的真實人性，就能在微小之處戳中觀眾心底的痛點，進而認同這些角色。

整體來說，《長安十二時辰》無論專業或細節，都顯現出超越常規的用心，足以成為華語古裝劇的製作典範。雖然整體四十八集的長度，對於看慣短小精幹的美劇、韓劇的劇迷來說，的確有點太長；不過劇情進展速度之快，絕對能讓人一集接一集的看下去，鄭重推薦給大家。

【關於作者】

潘光中

以文字見長，對影像敏銳。涉獵廣泛，遍及小說、遊戲、動漫、偶像、以及各種流行文化現象。曾任雜誌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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