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如何贏得長期戰爭

文 / 稽叔夜
正如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倫斯基所描述的那樣，攻勢是一場緩慢的事情。研究過軍事衝突和進攻行動挑戰的人們不應對這種緩慢的步伐感到驚訝。但對於許多習慣於即時滿足的觀察家（或者希望在 2024 年美國大選之前達成重大決議的人）來說，烏克蘭人深思熟慮、穩定的步伐可能很難理解。一些美國安全官員和政策制定者甚至表示，缺乏快速進展意味著反攻不會成功。米克·瑞安Mick Ryan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烏克蘭如何贏得長期戰爭：西方需要反攻後的戰略> (How Ukraine Can Win a Long War: The West Needs a Strategy for After the Counteroffensive)做出重點的分析。
現在判斷衝突將走向何方還為時過早
烏克蘭戰爭剛剛過去18個月。該國人民在 2022 年打贏了三場重大進攻戰役後，現在正在混合使用舊蘇聯和新西方裝備在南方作戰。儘管切斷俄羅斯之間的陸地聯繫是一個重要目標，但解放大片含有農業和礦產財富的土地也很重要，這些土地為烏克蘭政府提供了大量收入。
現在判斷衝突將走向何方還為時過早。相比之下，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18個月後，盟軍在土耳其東部半島的戰役中失利，而凡爾登戰役仍在進行中。而二戰後的前18個月，歐洲大部分地區被納粹佔領，新加坡淪陷於日本之手，美國則在菲律賓的巴丹半島上作戰。
相比之下，烏克蘭對俄的鬥爭還有很多值得樂觀的地方。但是，正如烏克蘭南部前線的慘烈消耗所表明的那樣，基輔在整個國家獲得解放之前面臨著許多挑戰。也許最大的問題是西方雖然提供了大量支持，但缺乏連貫的烏克蘭戰略。鑑於這場戰爭可能會持續到 2024 年，甚至可能持續更長時間，美國和歐洲需要拿出一場戰爭。他們需要弄清楚如何更好地利用他們的物質和智力資源來支持烏克蘭現在、即將到來的冬天以及未來幾年，以便基輔能夠取得公正和持久的勝利。
北約國家應該向烏克蘭提供更多掃雷設備
為此，美國和北約需要明確表示，他們的明確目標是讓烏克蘭擊敗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軍隊，並壓制俄羅斯的全球言論。然後，他們需要向烏克蘭提供標準化設備並加強個人和集體訓練。他們需要向基輔提供更多的掃雷設備，並幫助其製定新的戰術來突破俄羅斯的防禦。這樣做是確保烏克蘭爭取自由的鬥爭取得明確勝利的最佳方式。
烏克蘭的攻勢已經持續了兩個多月。他們首先發起進攻，旨在迅速突破俄羅斯南部的防線。但不幸的是，這一努力在俄羅斯強大的防禦計劃（包括廣泛的雷區）面前失敗了。缺乏指定的主要努力（至少在匿名的美國官員看來）；軍事分析家邁克爾·科夫曼表示，高級裝甲部隊、步兵、工兵和砲兵的整合存在缺陷。
俄羅斯防務帶來的挑戰並未引起烏克蘭支持者的足夠重視。這些障礙不應該被忽視：雷區的危險在西方軍事學說中是眾所周知的。北約國家應該向烏克蘭提供更多的機械化突破和掃雷設備。他們未能做到這一點，表明許多西方軍事機構都存在智力缺陷。戰鬥為王，因此在許多軍隊中，操作清除和突破雷區所需的複雜設備的部隊資金不足。即使突破是一項高風險的工作，即使在此過程中損失了大量設備（正如烏克蘭人所發現的那樣），他們的資金仍然不足。
烏克蘭最高指揮部正在管理其他多個戰役
聯合兵種障礙和雷區清除的理論和訓練已有數十年歷史，而西方國家準備烏克蘭編隊級聯合兵種小組的時間有限，尤其是在新組建的旅中，這一事實使這一失敗更加複雜。1991 年海灣戰爭中，美國領導的聯軍迅速將伊拉克軍隊趕出科威特，但在缺乏友方空中控制、戰場上佈滿密集傳感器網的環境下，這種輝煌根本不可能實現。俄羅斯人能夠迅速發現並打擊烏克蘭目標。現在判斷烏克蘭戰爭將走向何方還為時過早。
儘管面臨這些挑戰，烏克蘭人已經適應了——他們的制度優勢之一——並在南部採取了漸進的「咬住」戰略，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傷亡，同時也逐漸增加了對俄羅斯防禦的壓力。結果，烏克蘭人在南部取得進展，解放了多個重要城鎮。與此同時，烏克蘭最高指揮部正在管理其他多個戰役。在東部，它正在巴赫穆特市周圍發動另一場攻勢。在這裡，由於沒有南部存在的廣泛的俄羅斯防禦陣地，烏克蘭人正在取得進展。他們不再像夏天早些時候那樣與瓦格納囚犯作戰。巴赫穆特周圍的俄羅斯軍隊是素質較高的正規部隊，他們的消耗將削弱俄羅斯未來的進攻選擇。
發展的新一代半潛式和隱形海上攻擊無人機
再往北，烏克蘭人正在盧甘斯克省針對俄羅斯的進攻進行防禦戰。到目前為止，他們仍堅守陣地。儘管莫斯科為這次攻勢分配了資源，但俄羅斯人在這裡並沒有取得比 2023 年初更多的成功。與此同時，烏克蘭正在繼續針對俄羅斯的空中、導彈和無人機襲擊進行防禦行動，並以不斷發展的新一代半潛式和隱形海上攻擊無人機。除了所有這些實體活動之外，烏克蘭還在開展戰略影響力行動，其中包括其全球外交努力，例如澤連斯基的外國短期訪問。烏克蘭的行動還包括對俄羅斯進行遠程無人機襲擊，
很難客觀地衡量烏克蘭的進展，因為只有少數烏克蘭最高軍事和文職領導人知道該國進攻的實際戰略和作戰目標。但對於觀察這場戰爭的局外人來說，該國的進展可能會通過佔領地面、摧毀俄羅斯軍隊、將俄羅斯軍隊置於克里米亞危險的進展以及烏克蘭說服西方政府的程度來衡量。兩個月後，可以說這些目標中的每一個都「正在進行中」。
烏克蘭人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現代戰爭方式
烏克蘭復雜且相互關聯的一系列戰役甚至會給最大、最先進的西方軍事機構帶來負擔。對於基輔來說，在過去 18 個月裡，協調這些戰略、作戰和戰術挑戰的能力已經正常化。為了改進在沒有明顯的空中、海上或火力優勢的現代條件下協調多個戰役中不同級別戰爭的方式，烏克蘭人融合了北約和蘇聯時代的武器和理論。在此過程中，烏克蘭人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現代戰爭方式。
烏克蘭這種不斷演變的戰爭方式值得研究，因為大多數西方軍事機構可能更類似於烏克蘭軍隊，而不是美國武裝部隊，而它們都不可避免地效仿美國武裝部隊的學說。烏克蘭戰爭方式的核心部分是學習、吸收新裝備和想法以及調整戰術和戰略的能力。
空中控制和電子戰能力的持久力量
但即使是適應性最強的機構吸收新思想和新技術的能力也有限。建立、維持和發展一個高能力的軍事組織——尤其是擁有許多新編隊的軍事組織——可能需要數月或數年的時間。正如艾梅·福克斯-戈登 (Aimée Fox-Godden) 在《學習戰鬥》一書中所觀察到的那樣，該研究對1914 年至1918 年間英國陸軍內部發生的大規模機構學習和適應進行了研究，英國之所以能夠逐漸提高其表現，要歸功於「其前戰爭精神和戰時流動性的增加」創造了「組織和文化的靈活性，促進非正式學習並鼓勵個人創新。」
西方必須接受，就像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所做的那樣，需要時間來進行新兵訓練、技術訓練、領導力發展和集體訓練，以使像烏克蘭這樣的軍事組織成為一個大型的、綜合性的、能夠在其自身的空中控制和電子戰能力下進行重大進攻演習的持久力量。
西方必須接受這將是一場長期戰爭
烏克蘭和俄羅斯都擁有長期戰爭的資源和意願。尤其是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丁，堅持認為北約對俄羅斯構成威脅。他繼續宣揚「更大俄羅斯」的錯誤觀念。例如，8月2日，他發表講話，推動「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以及赫爾松和扎波羅熱地區融入俄羅斯共同文化空間」。
因此，西方必須接受這將是一場長期戰爭。許多代人都認為大國、人口眾多、技術精湛的國家之間的戰爭可能是短暫的。例如，在每次戰爭開始時，分析家都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朝鮮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將是短暫的，但結果被證明是錯誤的。今天的衝突也是如此。繼續增強烏克蘭的地面、空中、海軍、網絡、工業和信息能力需要時間，這樣該國才能戰勝俄羅斯。儘管俄羅斯人在這場戰爭中犯了很多戰略和戰術錯誤，但他們也已經吸取了教訓並適應了。正如烏克蘭地面部隊司令亞歷山大·西爾斯基（Oleksandr Syrsky）所說，俄羅斯人“不是白痴”。基輔將需要數月時間才能擊敗他們並將其驅逐出他們非法佔領的烏克蘭約 18% 的領土。
很難客觀地衡量烏克蘭的進步
西方現在正在進行一場針對龐大、殘酷和富有的獨裁政權的代際鬥爭。在承認這將是一場長期戰爭的同時，西方國家應該明確表示其目標是通過擊敗俄羅斯來取得烏克蘭的勝利。通過承諾在衝突期間支持烏克蘭，西方可以破壞普京為讓烏克蘭的庇護者長久生存而做出的努力。這一承諾還為捐助國提供了確定性，捐助國可以擴大生產規模並參與反無人機和反地雷努力的必要研究和開發。
西方戰略的另一個要素是確定需要支持的關鍵運作和體制問題。美國可能需要承認，其高度複雜的空地作戰理論並不完全適合烏克蘭。這一事實並不意味著聯合作戰沒有效果。但北約現在需要帶頭對其學說進行快速重新評估，以在小成本的情況下制定聯合兵種的戰術和學說。總的來說，這意味著西方國家必須找到一種在經常遭受空襲的環境中進行地面作戰的方法——這是他們幾代人以來都沒有做過的事情，但烏克蘭現在必須這樣做。
快速探測和清除地雷，清除大片未爆彈藥
這樣的審查必須納入新時代民用和軍用傳感器網狀網絡的影響，該網絡使烏克蘭的反攻成為現代最重要和最致命的戰鬥之一。連接到現代數字化戰鬥指揮網絡的無人機的激增，使兩軍能夠快速識別和瞄準對方的部隊。當前的西方學說還沒有充分適應這種新環境。條令是所有士兵、水手、海軍陸戰隊員和飛行員訓練和教育的基礎。如果一國軍隊的這一智力組成部分存在缺陷，那麼該部隊的整體作戰潛力就會受到損害。儘管烏克蘭正在開創自己的戰爭方式，但它的許多行動仍然依賴於西方的理論。
因此，西方軍事學說的失敗也許是烏克蘭目前滲透俄羅斯南部雷區的鬥爭的最好例證。包括雷場在內的密集障礙帶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然而，如果這種防禦計劃被軍民網狀傳感器、評估和火力覆蓋，那麼突破這些安全帶的難度就會增加一個數量級。近半個世紀以來，此類違規行為的技術和策略沒有改變。新時代的曼哈頓計劃旨在發現快速探測和清除地雷的新方法，這將有助於烏克蘭的進攻。它還將協助清除大片已解放的烏克蘭領土上的地雷和未爆彈藥。俄羅斯人已經學習並適應了。
支持烏克蘭必須為該國軍隊提供標準化裝備
西方的新戰略還可以促進烏克蘭裝備和培訓支持的標準化。向烏克蘭提供的大量裝甲車和火砲是慷慨的，但這是不可持續的。軍隊通常會根據需要配備一種坦克或一種火砲，這是有原因的。對於和平時期的軍隊來說，擁有多種類型的類似系統的訓練和後勤負擔將是巨大的。隨著時間的推移，烏克蘭將變得難以忍受。支持烏克蘭的更具戰略意義的方法是為該國軍隊提供標準化裝備。
與此同時，人員培訓需要超越培訓新兵和提供如何使用設備的技術指導。集體訓練是建立有效軍事機構的一個重要方面，也是西方應該提供額外支持的領域。隨著時間的推移，連、營、旅領導者和指揮團隊的發展將為烏克蘭奠定一支能夠跨時間和空間協調重大行動和戰役的軍隊基礎。根據烏克蘭的戰場經驗和不斷發展的北約學說，集體訓練將為烏克蘭提供相對於俄羅斯對手的關鍵優勢。
「我們需要速度、速度的決策來限制俄羅斯的潛力。」
這種烏克蘭戰略將使西方政府更快地向基輔提供支持，從而結束這場戰爭最大問題之一的停滯狀態。澤連斯基在 2023 年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發表講話時表示：「我們需要速度、速度的決策來限制俄羅斯的潛力。」「除了速度之外別無選擇。因為這是生命所依賴的速度。拖延一直是、現在仍然是一個錯誤。」 西方對坦克、防空系統和戰鬥機的決定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收到後，這些新系統很快被烏克蘭組織吸收並以創新方式使用。新戰略必須承認烏克蘭有能力迅速吸收先進武器系統，並且確實可以向西方傳授如何使用這些系統。
考慮到美國和一些歐洲國家即將舉行的選舉，對許多西方政客來說，向基輔提供持久支持可能不是一個受歡迎的消息。但在過去18個月裡，烏克蘭人表現出了戰鬥意志、吸收新武器的能力以及學習、適應和提高軍事效能的能力。幫助烏克蘭人繼續提高素質和耐力的下一個方法是確保他們知道西方已準備好支持他們擊敗俄羅斯的鬥爭，並在 2024 年及以後提供這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