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100天:從黑暗到平靜,一度兵臨城下的首都基輔經歷了什麼?
烏克蘭首都基輔本來並不像一個凖備迎接15萬俄羅斯士兵穿越邊界進入該國的城市。
1月1日抵達基輔的時候,我決定勇敢地去公寓附近的超級市場逛一下。你似乎能夠買到幾乎任何一種肉類和蔬菜,甚至在第六通道那裏買一杯啤酒。
「這全是虛張聲勢」,「我們已經在打了」,當我問人們擔不擔心出現當時看來還是天方夜譚的狀況時,這些是最普遍的回答。
當然,五個星期後,一切都改變了。西方一些人預測,基輔會在72小時內淪陷。
在100天的時間裏,這座城市先是頑固地保持常態,然後經歷黑暗,到如今再次得到某種平靜。
它距離戰前的狀態還差很遠,但是它已然是一幅頑強抵抗的圖景。
「你最好收拾好東西,」那是我在2月24日凌晨4點50分收到的一通電話裏簡短的一句話。
之後我就走上了我們大樓的天台。
當時天空不時響起空襲的響聲。低飛的飛機偶爾從頭頂飛過,地平線上飄著一縷縷黑煙。
然後,還有此後綿延不絶的防空警笛聲。
戰爭的陰影籠罩著這座古老的城市,一切感覺近在眼前了。
離開基輔的高速公路被數以千計試圖躲避俄軍推進的汽車堵住了。
人們在自動提款機前排起長隊,而烏克蘭領土防禦部隊的徵兵辦公室前也是一樣。他們會展示身份證,然後就會獲得現在已經為人熟悉的黃色臂章,和一件自動武器。
在中午前夕,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在推特(Twitter)上發文,稱每一個凖備守衛烏克蘭的人都會得到武器。
這些非同尋常的話,出自一個國家領導人,正好對應他的國家所面臨的即時威脅。
從我們的防空洞,人們在社交平台Telegram上看著俄軍的空降兵試圖佔領基輔西北邊的霍斯托梅爾(Hostomel)空軍基地。
那裏發生了激烈的戰鬥,而就是在這個地區,形成了新的戰爭前線。
之後的幾周,俄軍開始使用遠程導彈,攻擊這座城市的中央地帶。基輔的防空系統常常奏效,但是居民樓還是不時被擊中。
這個城市400萬人口當中有超過一半離開。據聯合國數據,烏克蘭全國有將近1500萬人流離失所。
在3月,一場致命襲擊將城市東北部瑞特委裏(Retroville)的一個商場夷為平地。附近街區的建築外牆也被轟破。
數以千計的人因為周邊伊爾平(Irpin)和布查(Bucha)等城鎮的戰事而被困。
暫時的停火讓一部分人得以逃到基輔的火車站,大部分人都從那裏向西走,去往利沃夫(Lviv)等城市。
到了四月,形勢開始轉向。
俄軍的後撤讓基輔得以部分地恢復原有狀況。城市中部不再有軍事檢查站。
憤怒和恐懼的情緒被偶爾的微笑取代。咖啡廳和餐廳的餐單也多了一些更好的選擇。隨著陽光從頭上灑下來,基輔看起來就像加一層不一樣的濾鏡。
雖然當時面臨著恐懼,但是這個城市卻沒有陷入像馬里烏波爾和北頓涅茨克那樣的圍城之中。南邊安全的公路令這個城市獲得持續的「血液」供給,令基輔活下來了。
首都的暫時續命,卻暴露了戰爭罪的壓倒性證據。
在博羅迪揚卡(Borodyanka)等居民小鎮,沒有一座建築未被損壞。
警察在淺墳當中發現了數以百計的士兵和平民屍體,而且數字在持續上升。
克里姆林宮一直否認犯下戰爭罪,並指這些證據「虛假」。然而,基輔周邊形成的破壞卻是絲毫不假。
過去幾周,這座城市感覺已經像過去一樣平靜如常。晚上23時後還是會實施宵禁,但是白天的生機已經恢復了。
博物館重開了,塞車時的「路怒症」又再次成了日常。
官員們相信,這座城市的人口已經恢復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二。看著遊人增多的的公園,坐得更滿的電影院,還有人們再次為了坐車而走進地鐵站,感覺確實如此。
雖然目前仍然不確定,俄羅斯人是否會再次試圖奪取烏克蘭的首都,但是這座城市似乎已經決心要療癒自己。
接下來的另一個100天會帶來什麼,還遠未清楚,烏克蘭人也知道這一點。恢復正常生活既可以說是人們的某種應對機制,也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