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草莓」也要出頭天!iCHEF跨海征服1.3萬家餐廳,下一步往哪衝?

「這個地方,對還是高中生的我們來說,就是世界的盡頭。」吳佳駿說。

他口中的地點是位於台北敦南的LAVAZZA老咖啡館,早上10點的雨天,一樓昏暗到不像是有往上爬的樓梯,吳佳駿熟門熟路地走到二樓窗邊的桌子坐下來。

這已經是一種肌肉記憶了。從距今近20年前敦化一帶還沒熱鬧起來,LAVAZZA老咖啡館就是吳佳駿、程開佑、何明政高中時期逃離現實的祕密基地。另外一個比較沒有這麽體面的祕密基地,是忠孝東路四段的網咖戰略高手,「我們都在玩《星海爭霸》,那時候打網咖1小時要120元欸。」吳佳駿說。

吳佳駿、程開佑、何明政3人同年,都畢業自台北松山高中,共同創辦的iCHEF(資廚)今年滿10歲,已經把餐飲POS系統(零售業用來統計庫存、銷量與消費者數據的核心)賣進台灣、香港、新加坡1.3萬家餐廳中,更喊出2到3年內要登陸資本市場的目標。談到台灣純軟體代表性的新創公司,iCHEF極大可能會在許多人的名單中。

LAVAZZA老咖啡館是iCHEF雛形的討論地點,3人至今都留著2011年的手稿,潦草的字跡描繪餐廳使用iPad做為核心,可以連結到國稅局開發票,同時消費者也可以進行訂位、點餐、評論、集點。大部分的功能都已實現,只是寫下手稿的他們還不知道創業的高潮起伏。

配圖-iCHIEF架構圖_2022_10_06_蔡仁譯攝-1.jpg 圖/iCHEF
配圖-iCHIEF架構圖_2022_10_06_蔡仁譯攝-1.jpg 圖/iCHEF

一次契機牽引,3高中麻吉從世界走回起點

人生經驗迥異,卻成創業所需養分

在高中就認識的3人,日常就是一起到LAVAZZA老咖啡館廝混,或是翹掉補習到附近的網咖待滿一個晚上。「那時候我們真的是一群屁孩,高中畢業的時候拿著咖啡杯舉杯大喊:『征服南台灣!』,結果就真的所有人都在台北之外的地方念大學。」吳佳駿笑著說,上了大學之後3人依然保持聯繫,每年大年初四是他們固定相約的時刻。

3人中吳佳駿是理性擔當,效率與數據至上,就像他退伍後到統一PLAZA擔任儲備幹部,從店員開始做起熟悉環境,「總覺得門市跟總部之間的溝通營運、庫存處理,應該有更有效率的做法。」他開始去碰企畫、營運、庫存的報表,甚至在這段期間重新念了會計,就是為了搞懂經營分析、銷售率、周轉率之間的關係,應用到工作之上。

也因為碰觸得廣、做事又積極,讓吳佳駿被注意到,開始有機會參加PLAZA經營團隊的早會報告,並在當時認識了對iCHEF發展影響甚鉅的流通教父徐重仁與徐安昇父子。雖然看似直達天聽,犧牲的是所有的生活,「9點開早會,但我工作做完都半夜3點了,隨便睡一下隔天坐計程車去辦公室。」翻開當時的計程車帳單,每月高達2萬元,「我薪水也只比這個數字多一點,還是選擇離開。」接著前往中國打拚一段時間,受朋友之邀決定到日本做商品銷售。

另一方面,大多代表出席iCHEF記者會、做為門面的程開佑,職涯在外界看來順風順水得多。踏入公關產業後,他負責的是半導體,歷經Intel(英特爾)與ARM之爭、處理AMD(超微半導體)的發表會,都是當時風口最盛的領域。隨後赴美念MBA、在美國與以色列工作,最終落腳中國,成為麥當勞中國策略部門菜單策略總監。

所以程開佑是最早開始不打遊戲的人,「我是現充(意指現實生活很充實的人)喔。」不忘向其他2人露出一抹微笑。但是一日在上海辦公室回家的路上,程開佑突然忘記回家的路要怎麼走,「腦中好像不願想起來、不願意跟這個城市連結,我思考了很多,為什麼我要逃離台灣?為什麼大家最終認為好的發展,就是離開台灣?」

最後則是何明政,他常要負責擔任和事佬。在還未問到3人是否曾經吵架時,吳佳駿與程開佑就隔著桌子就「管理是否應該放入情感面」激烈討論了起來,何明政夾在中間做出「又來了」的表情,「沒辦法啦,他們一個是獅子座、一個是處女座,我是天秤座就是協調者。」

何明政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懂競爭、會抗爭的人,選擇多方嘗試不同的可能性。在大一就考取微軟認證系統工程師,卻因為不想只成為大公司的一個小螺絲釘,於是去幫小公司寫網站,又覺得看不到未來。

他索性出國念書,讀了語言學校、修一些自己喜歡的課程,像是語言學與會計,「繞了一圈,發現還是要加入現有的體制,在美國找個工作、好好養活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沒辦法,你打不贏體制啊。」何明政說,最後他決定在洛杉磯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研究單位任職。

iCHEF.jpg 圖/數位時代
iCHEF.jpg 圖/數位時代

直到2011年底,吳佳駿與何明政連線打遊戲《英雄聯盟》時,吳佳駿拋出了一個問題。「他要我去研究一下日本的POS品牌poscube,評估一下這樣的系統有沒有辦法做出來。」何明政說。

此時才是iCHEF真正的開始。吳佳駿離開PLAZA後,被徐安昇找去他開設的餐廳麻膳堂幫忙,希望可以設計出一款符合店內使用環境的POS系統。

「如果poscube符合麻膳堂的需求,我也不用創業啦,就照原定計畫去日本工作。」吳佳駿說,雖然poscube當時就有用iPad當POS機的解決方案,但必須購買Mac Mini當主控台,一套設備含系統就要價20萬元,過於昂貴的價格不是台灣餐廳能負擔得起,才讓吳佳駿試著詢問何明政有沒有辦法自製。

一場危機考驗,3人奮力從灰燼爬起

團隊成形、貴人相助,卻面臨「被幹掉」窘境

何明政研究過後認為技術上可行,決定飛回台灣與吳佳駿、徐安昇共同創業,「老實說,雖然我說可以,但當時也是滿沒把握的。」

最後一塊拼圖是程開佑,iCHEF已經營運了一小段時間,原先他很有自信想勸退大家的創業衝動,最後選擇加入的原因很多,也許是不想留在中國、也許是人心終究要回到故鄉,不過最大的動力是「看不下去」,「他們在demo(展示)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在iPad上按一下,然後出單機出一張單……,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你們是智慧印表機嗎?」程開佑略帶崩潰地回憶。

到這邊iCHEF的團隊大致成形,吳佳駿擁有營運的經驗、程開佑負責品牌建立、何明政則代表把概念實現的技術能力,迥異的職涯成就了創業所需的不同技能,「當然還有安昇,他的貢獻是iCHEF早期成功的必要條件,不管是場域、回饋還是資金,都非常重要。」吳佳駿說。乘著創業風潮吹進台灣,2012年起iCHEF逐漸嶄露頭角,成為知名的台灣新創公司。

ichef_neo_star 圖/數位時代
ichef_neo_star 圖/數位時代

提到徐重仁與徐安昇,是iCHEF不可能繞過的2人。除了徐安昇參與共同創辦之外,2016年底 ,iCHEF成功邀請到徐重仁擔任董事長,卻在2017年閃電辭職,還留下許多批評。 明星新創與產業大老撕破臉,那大概是iCHEF成立以來攻占最多媒體版面的時刻。

這整件事問3人中最安靜的何明政最有感觸,「哇,他們2個人(吳佳駿與程開佑)幾乎是被幹掉的狀態,外面新聞一直在報,投資人跑進來叫他們不要進公司。」這時候要安撫軍心,向全公司解釋的重任,落在了何明政身上。雖然他以「超乎想像的可怕」來形容,何明政最終還是完成了這項任務,在其他2人不在的狀況穩住陣腳。

「那個事件全部的人都受傷了,沒有贏家。安昇是合作夥伴、徐(重仁)先生是貴人,這一點是不會變的。」程開佑說。而在6年後整起風波的主角之一,徐重仁僅說不願表示意見。

在徐家父子退出後, iCHEF放緩海外拓展的腳步,並投入數倍的研發資源徹底翻新系統架構,才在後續有能力與UberEats、foodpanda、Facebook集點功能等國際大廠對接。 「對iCHEF來說,是從灰燼爬起來的時刻。」程開佑說。

餐飲科技崛起!海外新創公司大亂鬥  圖/數位時代製作
餐飲科技崛起!海外新創公司大亂鬥 圖/數位時代製作

一句反撲口號,喊當軟體新創破風手

目標台灣IPO,草莓族也要出頭天

到了2020年,iCHEF宣布完成500萬美元(約為新台幣1.6億元)的募資,喊出在台灣IPO的目標。

這又是另一項大難關。iCHEF的商業模式是向餐廳每月收取費用的訂閱制,為了擴大客戶數與服務能力,需要不斷投入柴火(資源)去燒,很容易有成長愈快、虧損愈大的狀況,這向來不是台灣資本市場青睞的模式。

曾任中華開發創投部經理、金融科技新創富果的創辦人邱翊雲表示,「iCHEF的模式相當看重成長的速度,但是對台灣資本市場來說,還是相當看中獲利能力,成長性對他們來說是虛無飄渺的東西,甚至會揶揄是『本夢比』。iCHEF要在台灣掛牌,還要好好跟資本市場溝通。」

「如果要形容,我希望iCHEF是破風手,替台灣軟體或是SaaS(軟體即服務)的新創做些嘗試。我們知道很困難,但是iCHEF還想走向下個10年,需要更長期經營的能力,IPO讓一切數字都攤在陽光下,公開透明、群策群力、有更好的體質是必要的。」吳佳駿說。

但還有其他的原因,是一個世代的反抗吶喊,「我們是爛草莓世代啊,這個標籤一直加在這代人身上,應該還是要有追求自我價值的權利吧,總不能一代一代壓榨下去吧。」何明政說。如果iCHEF成功了,就好像追夢的嘗試被肯定了,選擇從日本、美國、上海回台灣創業被肯定了,服務超過1.3萬家小餐廳的努力被肯定了。

如果停在這個浪漫的氛圍一切都很完美,但是當你跟高中同學混在一起,不開個幾句玩笑心情反而不對勁,「當然創業一開始以為5年就搞定了啦!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馬克.祖克柏(Mark Zuckerberg),但你只是馬克杯啦。」吳佳駿說。

責任編輯:傅珮晴、蘇柔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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