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宇在小說裡冬泳

不折不扣的理工男,班宇的文學創作卻能一出手便獲嚴肅文學與普羅大眾的認可,大學時念的是計算機專業,畢了業有十年的時間當編輯,寫樂評,直到參加了豆瓣閱讀徵文大賽,開始寫第一部小說,便獲得喜劇故事組首獎,陸續獲選《收穫》推薦青年作家、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最具潛力新人」及第四屆茅盾新人獎。

小說是容器 包容性最強

出生於瀋陽市,大學時在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讀的是計算機,但班宇愈來愈有感,他說:「其實不想寫代碼,不想用代碼語言去跟機器構通,發出指令。我更喜歡跟人之間的交往,互相是有溫度的。」自高中開始,他一直喜歡搖滾樂,從中獲得許多養分,也親近了20世紀的歐美文化,於是畢業後認為自己想從事的是文字工作,便去出版社當了近十年編輯,一邊也寫樂評。

出版社的工作是校對古籍,每日只是盡職地校對每一個注釋和翻譯,班宇除了寫樂評,最大的娛樂大概便是周末瘋狂地刷電影,然而寫樂評「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限制,好像只能依靠別人的作品來說自己的話。」就在他覺得離大學那些文藝年代愈來愈遠,愈來愈渴望表達自我的同時,他覺得自己必須寫點什麼,而小說,對他來說「是容器」,特別地寬容,包容性最強,沒有固定的形態,可以在其中放入歷史、音樂各種元素,「讓我感覺最沒有束縛感,怎麼寫都可以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正確。」

徵文獲獎為班宇帶來信心,而後他持續地創作小說,2018年出版了個人短篇小說集《冬泳》,獲得小說家余華、文學評論者王德威的肯定,今年並在台灣推出繁中版;2020年小說集《逍遙遊》出版,他也在2022年獲得大陸頗具分量的茅盾文學新人獎;2023年以文學策劃的角色參與了電視劇《漫長的季節》的製作,該劇在豆瓣獲得9.4分好評,創下紀錄。

以今日語言 重構上世紀

《冬泳》和《漫長的季節》都重構了上世紀東北的產業變化,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們如何在命運的冰面上踽踽獨行,一如他在《冬泳》封面所描述「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承接命運的無聲飄落」。班宇表示寫小說往往會選擇跟自己生命經驗關聯密切的、熟悉的事物,「一種是記憶裡根深蒂固的東西,一種就是現實的生活,我最早的作品其實恰好是把兩者做了一個結合」。

90年代的記憶,對班宇而言,是整個成長中人生觀世界觀有著重大影響的階段,「那些故事是一直被埋藏著的狀態,我覺得讓它重見天日應該是我的使命之一。」另一方面,班宇認為幾十年前的故事在今日若仍要有活力,就必須以今天的語言、結構和節奏來重構故事,「我覺得這一點上我也做了一點努力吧,就是盡量使用此刻的語言而非80年代的話語來講述」。

王德威形容班宇的作品「殘酷凌厲,講人生不堪的狀態,尤其是青年人的生命困境。但是最後往往有非常抒情的時刻,這是詩的時刻,給我們一下子的震撼。」班宇表示對於這些狀態的「嗅覺」,是全方位的體驗,「寫小說的時候,第一個映入我身體裡的是我那個『原始的一部分』,包括感受到的社會環境,不像今天是彩色的而是灰濛濛的,所有人的衣著也是灰黑色的,人們的情緒跟那也是完全相符的。」

得獎是認同 寫作是使命

班宇特別有感於人處於變革後那種不知道是該往前走一步?還是留在原地?還是後退一步才是對的,「內心的游移狀態,所有的不確定,可能構成了一張網就覆蓋在這個城市裡面,讓所有的人其實是動彈不得的。」班宇說自己特別對於人的困境,那些無所依傍的時刻,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時刻感同身受,「因為他們就曾經在我的身邊,最開始寫的時候都是和這些息息相關的」。

接下來班宇仍會寫一些和自己成長土地相關的題材,但時序將會往前拉到上世紀20年代左右,對他而言「不斷從時間的縫隙裡進入,等於也是獲得了一次新的體驗機會,也才能更理解我們現在的這個時代。」至於得獎後生活是否有什麼改變?班宇認為,得獎就是受到了一次認同,但對於自己的文學判斷並不產生什麼直接關係,「我覺得還是想寫自己想寫的小說吧!這是每個作者的使命和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