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公務員被迫減薪！5千人上街抗議

作者：V. 瓦西里耶夫／萬國總部的理想與現實

為了填補在疫情期間受經濟衝擊影響所導致的 5 億瑞士法郎的預算漏洞，日內瓦州宣布要讓公共部門與私營企業「共體時艱」，執行一系列將持續 4 年的減薪措施：線性減少所有薪水的 1%（與薪水級別無關）、直接取消兩年的工作年資（影響付薪等級與退休）、暫停所有生活成本相關的物價指數調漲，並增加僱員在退休基金中支出的薪資比例；而結果將是影響幾乎所有公共部門的人員，減薪幅度將超過 5-10％。

作為回應，匯集了衛生、社會、教育、學術研究及公共管理等多種專業的公共部門工會和公共服務聯盟（SSP-VPOD）已經在 2020 年 10 月 15 日舉行半天罷工，並聲明要在未能暫緩計劃或重新談判的情況下持續罷工動員。工會認為線性且針對特定工作性質的減薪是不可接受的，政府不該指望公務員為疫情買單，也不能指望他們為最近的公司減稅買單。

這是我第一次見證瑞士工會所發起的動員，不僅規劃完善，人群也非常有秩序且和平，警察跟抗議者也是互相體諒；幾乎全部人都戴上口罩，也儘可能與親友與工作夥伴之外的其他群體保持距離。寒風中，他們用 3 個鐘頭一邊喊著口號，一邊用雙腳走完這條從老城區到聯合國萬國宮的 3.5 公里路程；在社交媒體上，更有不計其數無法放下手邊工作或正在家中受到隔離的醫護與社工人員隔空發聲。

衰退經濟與既得利益者的「代罪羔羊」

從經濟危機的角度來看，政府確實必須面對財政赤字的問題；然而，針對公務員的薪水削減以減輕財務衝擊是否符合公平原則才是即刻必須釐清的問題，尤其是整個瑞士只有日內瓦的公務員面臨減薪，況且日內瓦一向坐擁傲人的國內生產總值，債務水平在歐陸甚至稱得上極為良好的狀態⋯⋯諸多現象顯示其中必有系統性與政治性的問題。

對於左派和工會而言，國家必須發揮其重新分配財富的作用以減輕危機的影響；他們認為可以調整累進的稅收，特別是增加對於大公司與富人的稅收，例如修改近期稅制改革對公司利潤的大減稅，才有可能為危機提供緩解。然而對於右派和資方而言，他們歡迎這些公務員減薪措施卻堅持反對任何稅收增加，尤其是房地產資產的重估和稅收利息的增加。

雖然政府將減薪美名為人民團結，但發生在周遭現實的形況卻是完全相反：大型私人企業中的員工對此完全無感，由於政府補助，員工可以不用工作仍領全薪，甚至還聽聞有公司回溯到疫情初始前的工時，藉此領取額外的鉅額補助。然而在疫情中失業的人們，仍因嫉妒公務員能保有工作，而將財政失衡的罪過全部推給了他們。

「在春天，你們每個傍晚為我們鼓掌，在今天，你卻要砍我們的薪水！」這是此次遊行中最常見到的標語。相對私家企業，醫護與其他公務人員在疫情中幾乎沒有停止工作、每日都必須承受感染風險、為全體及最貧困的人口提供優質的服務；現在卻需要日日擔心疫情的惡化將持續威脅到他們的收入、退休年齡將無限推遲，還有政府系統性地對其訴求的震驚蔑視⋯⋯如此一來，對於他們為人民提供服務並履行其使命的內在動機、服務品質將造成深遠的影響。

瑞士動員罷工的歷史分析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當我訪問身邊的公務員們時，發現他們對此大多是敢怒不敢言，不僅消極地認為抗議不會有結果，更害怕罷工對自己造成不利的影響；畢竟，即便瑞士憲法保障人民罷工的自由，多數機關仍有權對罷工職員進行減薪與取消獎勵的制裁。

根據經濟與社會研究所（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 WSI）近年對歐美國家罷工的研究，瑞士與奧地利並列罷工最少發生的國家，平均每年每千名工人只會有 2 個工作日的損失；相比於周邊法國是最容易罷工的國家，僅私營部門的罷工日數字就是天差地遠的 123 天。

瑞士人自己將這個現象自豪地歸功於成功且溫和的勞資談判，類似直接民主的概念，集體協議規定了工人的就業條件，自然也就避免了衝突。然而，筆者的觀察卻認為這也許與人們的特質有關：精確守時、勤奮克己等優點不用說，瑞士人低調、中庸、不願正面衝突的性格同樣廣為人知，不過其保守、膽小、愛做物質比較的弱點就會在此處體現，私下還是會有不少的抱怨及不滿。

近年，也許是世界潮流或者周邊法國的影響，罷工在瑞士很少見的現象已經悄然發生改變。特別是國際勞工組織與許多旨在促進社會正義以及人權和勞工權益的其他國際組織所在地日內瓦，在 2015 年就有近萬名的老師和警察走上街頭抗議裁員，並且取得相當的成功；也許，這次的減薪政策也能因著眾人的努力而重新回到談判桌上，達成真正公平且有效的決議。

避免財政赤字，政府有更理性的選擇

最後，工會與抗議民眾的訴求與邏輯十分清楚且合理：疫情所造成的經濟危機，不是政府推動新自由主義計劃的藉口；公務員的付出，不該是給予億萬富翁及大型企業的贈品。這樣的決議並不是象徵性的團結，減薪措施的累積效果將導致公共服務部門的僱員每年等同做了一個月的白工；如果政府降低公務人員的工資，幾乎毫無疑問地，私營公司也能以此藉口調降員工薪水，如此一來民眾購買力下降，經濟持續衰退勢將成為必然。

值得一提的是工會並非單純地反對，還進一步提出了以下具有雙贏可能且富有建設性的替代方案：改善工資條件以支持地方經濟、符合公平原則地增加超高收入者的稅收，更重要的是真正查找收支失衡的原因並加以改善。政府應該立即暫緩並撤回之前設想的措施及法案，與代表公務人員的組織開始談判，並認真研究該代表組織的建議，以便應對醫療和社會危機對醫院、教育和社會造成的真正影響，使得優質服務得以維持並發展。而公共服務部門的僱員更能昂首闊步地展現其團結精神──繼續在艱難的條件下工作、納稅，並在全球大流行期間為人們提供生活必需的服務──這才是真正無可指摘的「團結」！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直擊】瑞士日內瓦公務員被迫減薪！5 千人上街表態：是「共體時艱」還是代罪羔羊？》，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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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V. 瓦西里耶夫，台北是精神卻非實體故鄉，23 歲獨自背著背包從亞洲跨越俄國歐洲來到美國，28 歲取得神經科學博士後重新回到路上；始終更喜歡穿梭亂入各種不同形貌的生活，浪跡各大洲 100 多個國家以尋找寫小說的靈感，致力將「科幻啟發的科學突破」重生為「科學啟發的科幻突破」。對於斯拉夫文明與蘇聯抱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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