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成體統」正流行

作者：唐湘龍

李家同真是欠駡！

李家同真是欠駡。欠年輕人駡！

這也沒什麼。我也是。

這年頭，網路時代，網路出現已經25年，羽毛豐滿，翅膀硬了，年輕人提早發聲，提早掌權，老人家老腔老調、倚老賣老，還出來抱怨、討拍，真是傻傻的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所以，這件事，我完完全全同情年輕人。就是政治正確。這不是年輕人的錯。

「不成體統」正流行。

台灣的年輕人已經到了「不可能犯錯」的境界。倚小賣小，叫做「賣萌」！李家同教授，你到底懂不懂？

比柯文哲口號式的「推倒高牆」早30年。想當年，那本長銷40萬册的奇書，教育的經典「讓高牆倒下吧」，膾炙人口，儼然是教育改革必讀的聖經，作者：李家同。沒想到，高牆倒下，教育現場的風景，讓李家同受不了了。

這個畫面，真是尷尬。還得勞師動眾，讓各界一起努力為年輕人找理由。找一個在畢業典禮上不安於座、走來走去、喧鬧失序的理由，安慰李家同，搞得大家累死了。

最後的理由，當然不會是年輕人的錯。大家總是忽略，這不是代溝，不是世代矛盾，像是李家同這種老人家，其實只是怕你錯過人生重要的場景、風景，他們一輩子的生活經驗，讓他們認為：你有多在乎這些場景，代表你有多在乎你的人生。

你不會在站在同一條河流裏兩次。你不會再有一次畢業典禮但大家不好意思明白說：這種場景、這種畫面，哪裡只是畢業典禮？哪裡只是某一個學校？在每一個教育現場，司空見慣。李家同實在小題大做。

畢業典禮該怎麼穿？該怎麼坐？穿夾腳拖不可以嗎？穿短褲、露小腿不可以嗎？致詞、演講太無聊，進進出出不可以嗎？不可以嗎？不可以嗎？輪得到你李家同出來講話嗎？

李家同最後一句話說對了。整個國家都怕年輕人，沒有人怕一個老頭子。

因為網路，這是一個向年輕人諂媚的時代。這是比賽，越肉麻越好。不認真，你就輸了。李家同輸的真徹底。

李家同的感慨，和台師大教授葉欣誠的感慨有什麼不同？學生畢業典禮穿著短褲、夾腳拖就上台了。這不是金門大學，這是準備為人師表的台師大。「師範」。教授們感慨這種教育現場隨便當作方便的「不教育」狀態，難道還期待這些未來的老師，能夠在未來用「尊重自己」的標準教育下一代？

最後，學校方面只敢吞吞吐吐、囁囁嚅嚅，擠出一句「不宜但也不忍苛責」的鳥話。對一心認為畢業典禮是人生大事，應該莊嚴、肅穆、喜悅的老人家來說，還需要期待什麼嗎？

不是能不能教、敢不敢教的問題。這樣講，就太簡化整個社會氣氛對校園的影響。這已經上綱到「dress code」的問題。台灣可能是全世界最熱的地方，在台灣，六月，冷氣不夠冷，氣氛不夠熱，要年輕人尊重自己的畢業典禮，特別困難。

我們真的都搞錯了。自由不是散漫，不是。在你以為的自由社會，尤其歐美國家，不只重視，超級重視這種人生的重要場合。除非窮到沒衣服穿，否則一定想辦法仔細打理自己，甚至，租借衣服、鞋子，為自己留下最美好的記憶，一輩子的回憶。根本不用李家同嘮叨。但是，這種要求，並不適合台灣。台灣特別熱，李家同的演講特別無聊。

我覺得，李家同、葉欣誠碰觸到了某些社會價值的模糊邊界。但是，光是對著學生訓話是沒有用的。

當我們的政務委員張景森穿著夾腳拖鞋、短袖T恤進國會議場，並且大力疾呼要讓夾腳拖成為國服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聽到來自教育現場的檢討聲音。過去，鼓勵穿短袖、短褲的政治人物也很多。台北市長柯文哲一直把抗拒打領帶當成自由的象徵。從不識朝儀，到刻意踐踏朝儀，柯文哲市長可能不知道，在美國，和市長見面可不可以穿牛仔褲，都曾經引起熱烈討論。最後的結論是：不成體統。沒有教養。

這是一個政治人物帶頭衝撞體制的時代。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一個公眾人物，像李家同、葉欣誠一樣，覺得要求年輕人「看場合動作」、「看場合穿衣服」是一個文明社會重要的事情。

從來沒有一個政治人物敢對年輕人說這種話。甚至，政治人物都把粗魯當粗獷，把隨便當隨興，把國家重要場合、典禮刻意不當一回事。請問，孩子們該重視什麼？

這兩位教授真是太白目了。太不政治正確了。

君子之德如風，風行草偃。台灣沒有這種風，苛求孩子，太殘忍。

駡完李家同之後，年輕人會有什麼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