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瑜觀點:民進黨文化中的「被殖民」性格

從殖民地的奴才翻身而躍升統治者,雖然地位完全不同,但很容易從文化與性格察覺,因為殖民地人的治理模式,有兩個明確無誤的特點,這在民進黨身上完全體現,值得省思:

一是,由於殖民母國的統治總是喜怒無常,成為奴才的殖民地人為了生存,只能察言觀色,其結果,我們對未來不敢也不會有預期,因此不確定感強烈。但是自己當家後,沒有機會養成按部就班的行政文化,凡事都要靠臨時打游擊,只求立即特效,導致政策短期化,記憶體缺乏容量,前後不一卻無法反省。結果,「衝刺」、「逼迫」、「怪罪」、「放棄」成為惡性循環四部曲。

二是,殖民地人受到強權壓制,不能控制命運,也就沒有責任意識。抗爭成為最熟悉的參與模式,即使自己成為統治者以後仍然如此。因此,心理上不能沒有壓迫者,否則世界難以理解,更不能沒有可以依賴的對象,否則會遭到莫名的恐懼所吞噬。「營造自己繼續受迫害」,「崇拜、拉攏、依賴強權」,「覺得自己不可能要負責」,實為三位一體。

奴才世界沒有未來,只求立即給個能夠搪塞過關的答案,具體而微表現在文青治國的口水筆墨中。蔡總統本人就是最愛講這種臨摹母國居高臨下,可是言不及義的殖民地模範台詞,像是謙卑再謙卑、你可以拍桌子、我負責、心裡最軟的一塊,等等之類的像嗎啡一樣的句子,愈講口味愈重,她真的有什麼領導動機嗎?不過就是求得當下歡呼而已。講完不記得,甚至講的時候,連用的字是什麼意義,她大概也沒有體會。

基於殖民地不值得長期規劃投資的思想習慣,殖民地文化所孕育的民進黨的執政哲學,就正是「有花當折直須折」。追求立即的感官效果,成為民進黨的行政文化胎記。如果是營造歡樂感,揮霍在所不惜,如果展現魄力,便刻意升高對抗。看到資源所在,立即動手掠奪,如果於法不容,便在法外進行政治動員。如果臨時資源不足,便採取重分配,將某個領域、群體、地方的資源,轉移到另一個。如果碰到棘手問題,就摧毀破壞,使情況失焦。

民進黨不打基礎,不投資基礎建設,若有挹注必與派系或策反相關,這與殖民地人唯一相信的進階之道,就是能夠爭取母國的青睞,成為汲取資源有用的買辦,邏輯一致。在今天,為了多一票,不斷養大樁腳胃口,不斷替金主開通國庫,不顧對社會的後患。他們紙醉金迷,個個身材愈來愈胖,而且有的幾乎比伍子胥轉夕白髮更快發福。

矛盾的是,民進黨到今天不相信自己完全執政,始終還陷在被壓迫的幻想之中,好像兩蔣還在執政,馬英九賣台事蹟還未遭揭發,國民黨威權復辟的陰影近在咫尺。去威權與去中國化成為延續受迫害意識的兩大法寶,幻想事事都在冥冥中受到掣肘,明明自己是編劇,自己讀了還會難過落淚。如此民進黨無法對政策產生負責感。並不是有誰仍在壓迫已經執政的民進黨,而是民進黨不能擺脫被壓迫的幻想。其中幻想愈嚴重的,自己本人反而可能最沒有被壓迫的經驗。

文化部長鄭麗君新近最準確的一句話,就是在去蔣化邁向高潮之際,面對在野黨主張蔣介石歷史功過應該並陳時,她掌握了殖民地人最核心的精神需要,明白具體地答覆說,歷史並不一定要功過並陳。蔣介石有沒有功,或有多大的功,並不是民進黨政治動員需要考慮的,或者,根本是不適合去考慮的,因為民進黨鞏固被壓迫的自我認識,何必要受到關於蔣介石功過的討論所混淆?

20171211-立法院教育文化委員會,邀請文化部長鄭麗君出席報告並備詢。(蘇仲泓攝)
20171211-立法院教育文化委員會,邀請文化部長鄭麗君出席報告並備詢。(蘇仲泓攝)

文化部長鄭麗君說歷史不必功並陳,或許因為蔣介石有沒有功?要不要討論,都不是民進黨政治動員之所需。。(蘇仲泓攝)

在強烈的受迫害意識之下,卑微的無能感促發兩個心理需要,其中一個是對尊嚴的絕對敏感,持久地捲在自己沒有尊嚴的幻想之中,哪裡會注意到,在民進黨眼裡對台灣備極打壓的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其實算是在百年來對台灣最尊重的中國領導人。就連國民黨執政的大陸,都對台灣充其量只有憐憫,而沒有尊重。結果,中共說要一國兩制平起平坐,說要開放台灣參加中國的戰略機遇共同發展,說兩岸一家親,率皆台灣四百年來未有之尊嚴,但是民進黨必須一概視之為統戰陰謀,不然,難道要民進黨能面對自己的責任?

不但如此,民進黨還在另一方面更浪漫地想像,以為自己在美國或日本眼中有多麼重要,多麽受到喜愛讚賞,實際上總是被美國關在房間裡打屁股,卻從不猶豫要獻身。巴拿馬重建要李登輝拿錢,伊拉克重建要陳水扁拿錢,還有人想派遣台灣陸戰隊到中東參加美軍作戰,但是,軍事雷達武器的按鈕,在美國人手裡,總統飛機怎麼飛越美國的事,都要等美國與北京商量。我們就騙自己,若果不是為了討好北京,美國才不會對台灣頤指氣使。

殖民地人潛意識裡兩個極端的自我—自以為是的托大、自怨自艾的悲情,在民進黨身上的表現就是,忽而暴怒飆罵,忽而狂妄自詡,表現成對台灣社會對美日的諂媚,及對自己的自虐自戕。一方面,覺得自己什麼都控制不了,到處遭受打壓,因此拒絕對自己的行為後果負任何責任;另一方面,覺得天下大事,都是自己袖裡乾坤,高高在上,攀附美日的肩膀,睥睨大陸。遇到陸配陸生都要歧視,讓他們失去參加高級台灣人自由社會的資格,低人一等,

在日本殖民者眼中,台灣真是「島民難治」,兩蔣即使力行國民義務教育與平等入學,培養了陳水扁等一干貧民律師,也改變不了日本統治造成的殖民地政治文化。殖民地人一旦掌權,一定要展示,因為不展示就沒有信心,但是一旦展示,又擔心不足,就要不斷升高展示,更要強迫自己必須否定程序,身在法律之上,擺出一副有我在就無所不能的姿態,實際上只會任憑治理條件惡化。民進黨對兩蔣發怒,拿服務過兩蔣的軍公教退休老人出氣。能搶多少,毫無遮掩的趕快搶。

民進黨對台灣人民最後負責的方式,就是告訴我們,民進黨沒有責任,台灣很美好;國民黨與中共要負責任,台灣很淒慘。這樣民進黨累,台灣更累,這就說明了,為什麼日本對台灣歧視不會少,但民進黨要巴結日本,絕不是民進黨真的愛日本,或享受被殖民,而是日本一旦肯吃回頭草,民進黨會更懂得如何周旋,更不需要面對責任,更知道哪裡可以期盼偶爾關愛的眼神,連挨揍時怎麼躲、躲多久都會有可以遵循的定律。

*作者為台灣大學、中山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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