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知立夏／周桂芳

周桂芳

人間四月芳菲盡，轉眼已入夏。

這段時間因為家中老人住院，每天醫院送飯來回奔波。傍晚，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社區，在牆角落裏，我抬頭竟驚見石榴開花了，一樹火紅驚豔了陰霾時光，我的眼睛頓時清亮，心也燦爛了起來。

“春花開盡見深紅，夏葉始繁明淺綠。”人每天疲於奔命，累的眼神暗淡了下來，心也跟著麻木了。可自然植物從不辜負時光，歲月縫花，石榴知立夏，悄悄開出火紅的生命之花。

眼前的石榴花，如跳躍的火苗，有的打著青春的蓓蕾，紅如鳥舌；有的熱情綻放，鮮紅豔麗；有的含苞待放，像少女抿著紅潤嬌嫩的嘴唇，羞羞答答地藏在綠葉叢中躲躲閃閃。朵朵石榴花像青春美麗的少女穿著紅色石榴花邊裙子在翩翩起舞，讓人如癡如醉。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女皇武則天的《如意娘》中的石榴裙就是從石榴花仿製來的，武則天十分喜歡石榴花，喜歡穿紅色的石榴裙。相傳石榴從漢代傳入我國，染紅裙的顏料就是從石榴花中提取而成，石榴花漸漸地成了年輕美麗女子的代稱，就像現在的“美女”。男女相愛，便有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俏皮之說。徐渭的“石榴花發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雲。千門萬戶買不盡，剩與女兒染紅裙”，就是古人愛石榴的表現。

石榴花是愛情的象徵，紅得純粹，紅的真摯，紅的純正，紅得深情，紅的熱烈，紅的燦爛。

石榴知立夏，給點陽光就燦爛。石榴知立夏，春天還沒走，夏天就急不可耐地趕來了，熱情奔放地跑來了。石榴與立夏惺惺相惜，熱情洋溢的心，激情四射的愛，像乾柴遇到了烈火，烈火烹油，繁花似錦。

石榴花開得熱烈，開得燦爛，紅得豔麗，紅得純粹，盡情綻放，自由怒放著生命的激情。你知道嗎？石榴為赴立夏之約，它忍受著寒冬雨雪冰凍的重重考驗，忍耐著春天百花齊放的種種誘惑，為了要把愛和熱情全部奉獻給搖曳多姿熱情奔放的夏天。

生如夏花之絢爛，人與自然同在，自然萬物一體，草木一春，人活一世，活著就要繁盛壯大，豐盈盛開，綻放光芒，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活著就要熱愛生命，活出自我，活出生命的意義。

人不也如此嗎？想到這些，眼前的石榴花，就不僅僅是一朵花，而是一個綻開光芒的生命，更是綻放生命真理的一抹鮮紅。

在鄉村，石榴樹是房前屋後栽種的果樹，石榴多籽，象徵著多子多孫多福。老家的院子裏，母親早年就種了兩棵石榴樹。母親說，春天的花都開盡了，這石榴花就開了，石榴花一開，夏天就來了，比鐘還準時呢，石榴花開的真好看，開得滿院子都喜慶，像辦喜事一樣紅紅火火，這石榴樹還特別肯結，一樹能結好多呢。

“傱教節序暗相催，曆日塵生懶看來。卻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開。”楊萬裏的《初夏即事十二解》詩點出了石榴知立夏，不用翻日曆，很準時。詩人隨手拈來的擬人手法簡直是神來之筆，石榴花像自覺信守時節的花神。母親雖然不識字，更不懂詩，卻憑著農村生活經驗智慧，把糙話說的在理，接地氣很有生活情趣呢。

石榴花最懂得天時，每年一到立夏就獨自盛開，開的鮮紅純粹，開得姹紫嫣紅。石榴知立夏，石榴是立夏信使，是報夏花神。

立夏是夏季開始的日子，火紅的石榴花拉開了夏天的紅幕布。立夏有三候，一候螻蟈鳴，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立夏就像夏天童話王國的開場劇，你聽，螻蟈在田間的鳴叫聲多麼悅耳；你瞧，蚯蚓鉚足了勁忙著幫著農民翻松泥土多麼生動；你看，王瓜的蔓藤快速攀爬生長多麼茂盛；你嘗，瓜果蔬菜多麼新鮮水靈。民間立夏有嘗鮮習俗，地三鮮（蠶豆、莧菜、黃瓜）、樹三鮮（櫻桃、枇杷、杏子）、水三鮮（海螄、河豚、鰣魚）；又鮮又嫩，多的根本吃不贏。

立夏，真是悅耳生動，新鮮水靈，活色生香。

“立夏麥齜牙，一月就要拔。”立夏時，鄉村冬小麥正揚花灌漿，油菜已成熟，夏收作物豐收在望，故有“立夏看夏”之說；立夏時，家鄉正值早稻插秧的季節，農諺雲：“四月插秧穀滿倉，五月插秧一場光。”難怪母親總說不插五一田，種莊稼就要搶季節，跟著節氣才能種啥得啥。

廿四節氣是先民的智慧結晶，反映了四時“氣”的變化，立夏陽氣漸長，萬物隨陽氣上升而繁茂。古代，先民們要在立夏日舉行迎夏儀式，表達對豐收的祈求和美好的願望。

綠肥紅瘦春歸去，立夏自然接班，滋長萬物茂盛，鬱鬱蔥蔥。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石榴花知立夏，以飽滿的姿態，豔麗的花姿迎接立夏，心心相知，心心相映。

石榴花開迎夏，立夏，讓自然萬物繁盛生長，粗壯茂盛，不斷強大自己，豐盈自己，秋天才能碩果累累。

自然萬物一體，人只有不斷強大豐盈自己，才能活出生命的廣度和深度。

石榴知立夏，是自然的美好寓意，預示著夏天的繁盛豐盈，即將迎來豐收季，人們的生活就像綻放的石榴花一樣紅紅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