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移工成國恥！紙箱當隔簾、25人1便盆釀防疫破口 調查曝血汗工廠慘況

「如果移工環境無法改善，任何措施都無法阻止群聚感染！」2021年6月份，苗栗縣政府因京元電子廠群聚感染案對全縣移工下達「禁足令」，所有外籍勞工不得外出、在外租房的也必須回去，引起美國、英國、日本、菲律賓、法國外媒關注，顯成「國恥」。而今（28）日，監察委員王美玉、王幼玲糾正苗栗縣政府，並經調查指出真正的「防疫破口」絕非移工，而是歧視性的血汗宿舍。

一個房間塞進20幾人、走道堆滿拖鞋、25人共用一便盆、用紙箱單薄地做隔簾，疫情期間或許任誰看到這樣的房間都會倒抽一口氣，這卻是移工一直以來的日常。6月份苗栗縣「移工禁足令」事件後，監察委員王美玉、王幼玲探訪多家工廠宿舍，就看見各種亂象。

移工宿舍。（監察院提供）

紙箱當隔間、20人1房 籠統條文助長血汗宿舍叢生？

王幼玲指出，雖然勞動部有「生活照顧計畫書」規範移工居住環境，條文卻相當籠統，例如「充份」、「足夠」、「寬敞」等語，卻沒有規定每個房間可以居住的移工上限，大通舖一整間擠進20甚至30人變成了常態。

「過去也發生過移工居住在工廠、一把火跟著燒死的事件，而在這樣狹小空間上下舖，他們完全沒隱私，就隨便用塊布拉起來，你看地上拖鞋多少就知道住多少人……我們遇過一個空間住20人以上、25人共用一個便盆，這實在很難隔絕病毒。」監察委員王美玉說。

移工宿舍。（監察院提供）

據「生活照顧計畫書」規定，每人居住空間需有3.6平方公尺以上，男性每25人使用1便坑、女性15人，浴室僅規範「應提供符合規定之冷熱水供應設施」。王幼玲表示，這顯與國際規範不符，據ILO115規範，4人以上共用宿舍空間每人應有3.6平方公尺、每6人共用1衛浴與淋浴設備，「責任商業聯盟（RBA）」則規範每寢室居住人數不得超過8人、每15人應有1蓮蓬頭，新加坡在COVID-19疫情後亦有檢視整體國家移工政策與住宿管理方式。

回顧多起移工群聚感染案，例如2020年12月醫管公司案、2021年6月京元電子案、2021年1月亞旭電腦案、2021年3月大潭電廠案、2021年4-5月北市工地案，王幼玲說這些公司的共通問題就是多人共用衛浴、大通舖無隔間、擁擠不通風，難以完整清消，雖然不違反勞動部「生活照顧計畫書」，但實在稱不上「宜居」，不僅成了COVID­19疫情破口，任何流行病疫情都可能因為目前宿舍環境而變得更嚴峻，而勞動部的防疫訪視也流於形式。

禁足令成國際醜聞 苗縣府辯：指揮中心沒說我們違法

明明是宿舍有問題，2021年6月份京元電子廠群聚感染發生時，苗栗縣政府卻下達「全縣」的移工禁止外出令，以保護縣民健康、經濟、安全為由全面禁止移工外出，移工上下班需由雇主接送、買東西由專責人員採購，如此事件轟動國際。

王幼玲指出，包括美國《紐約時報》、英國《衛報》、《每日電訊》、《金融時報》、日本《經濟新聞》、法國《解放報》、瑞士《新蘇黎士報》、《外交家雜誌》、菲律賓《GMA新聞》皆有報導，2022年3月29日國際特赦組織也將此事納入2021–2022年度人權報告，4月12日美國國務院亦納入2021人權報告的台灣部份，顯然成為國際醜聞。

雖然苗栗縣府聲稱政策有法源依據，例如傳染病防治法第37條、48條、釋字690，王幼玲點出細節，例如第37條明示地方防疫「應依指揮官指示辦理」、48條隔離對象限制「曾與傳染病病人接觸或疑似被傳染者」，苗栗縣府無視指揮中心6月9日要求「依三級警戒標準辦理」、繼續禁足移工達22天的行為，明顯於法無據、擅自擴權解釋法令。雖然如此，當監察委員約詢苗栗縣政府時，縣府竟還是宣稱無違法、認為監察院與指揮中心事後追究「有失公允」。

移工宿舍。（監察院提供）

王幼玲也提醒，雖然指揮中心與勞動部在「禁足令」之初都聲稱不知情，知情以後卻也沒有積極作為要苗栗縣政府收回命令，造成苗栗縣府至今還可以宣稱「指揮中心沒說我們違法」。也因此，指揮中心與勞動部形同漠視、放任對移工的人權侵害，甚至引起其他雇主仿效。

以移工現有居住環境來看，王美玉嘆「在外面租屋還比較好」，但在2021年6月份群聚感染案爆發時，政府急著給雇主分艙分流居住指引，指揮中心王必勝帶隊去苗栗教，變成工廠把在外租屋的移工通通叫回宿舍「便於管理」。儘管苗栗在6月28日解除禁足令，直到2022年1月份，王美玉都還在履勘時聽到移工說老闆不准他們外出、關宿舍還要戴口罩，「苗栗只是大剌剌公開，很多縣市雇主私下都還這樣管。」

「移工不是固定在一個生產線，是跟本國勞工一起工作、還會跨區跨線支援。如果叫移工都不要出門、但本國勞工仍在社區活動，他一樣有染疫風險也會帶到廠區裡，禁止移工外出並沒有科學依據。」王幼玲提醒。

口罩、疫苗、實聯制「全看不懂」 語言歧視成防疫破口

更為悲劇的「防疫破口」，或許是什麼防疫資訊都沒打算讓移工看懂，指揮中心消息看不懂、新聞看不懂、確診足跡也不知道，悲劇在疫調就發生了。王幼玲指出，雖然目前在台移工約67萬人，勞動部卻只有192名雙語人員，於是在2021年6月份京元電子廠群聚感染案，頭份衛生所竟還要趕快上網去臉書社團徵雙語人員做疫調。

買口罩、打疫苗，移工當然也看不懂。王幼玲表示，口罩實名制1.0就發生遠洋漁工沒健保、剛來台灣的移工健保卡還在做、移工很難去藥局排隊跟自由外出、周日多數藥局沒開等問題，到了2.0用電腦買要讀卡機、手機認證限本國籍，雖然3.0終於可以去超商買健保口罩了，超商機台大多只有中英文介面，多國語言操作也要從中文頁面點進去，「合法移工買口罩就如此困難，失聯移工更是只能被動等雇主發、或靠朋友接濟。」

雖然合法移工可以打疫苗，王幼玲說，疫苗平台一開始也只有中文介面，勞動部雖然後來有推出東南亞四國語言的操作說明，很不幸的是預約接種區域、要去哪間醫院打一樣只有中文選單，移工很難靠自己預約，都要靠台灣人協助。

疫苗平台。（監察院提供）

此外，雖然勞動部聲稱有10大措施加強對移工疫情宣導，依然出現移工來台灣無隔離「直接上工」被罰10萬、漁工露天洗澡沒戴口罩被開罰等狀況，甚至有雇主跟仲介把三級警戒翻譯為「封城」、移工不了解疫苗副作用傳言「打了會變僵屍」等慘況，2022年1月份西堤群聚感染案，也反應移工不知道要實聯制、不知道西堤已成確診足跡、從確診到被發現已在社區活動超過10天等狀況。

失聯移工問題就更大了，買不到口罩、不敢看醫生、怕警察、無法得到防疫資訊也不能去打疫苗，雖然後來失聯移工有「安心接種專案」不必擔心打疫苗被通報抓走，卻也出現中央說不抓人、新竹警察馬上抓的狀況，甚至相關工作還被「丟包」給民間團體與宗教團體、說有意願去找他們登記、造成各團體電話被打爆的慘況。王幼玲提醒，為達群體免疫目標，政府應持續提升失聯移工完整疫苗覆蓋率，非本國籍移工子女也應考慮。

王美玉最後提醒，移工的防疫問題不會只是勞動部單一部會的問題，而王幼玲提醒，移工跟台灣人一樣生活在台灣、一般國民防疫措施當然也適用移工，COVID-19疫情不會輕易過去，這次調查報告也是希望提供未來防疫、甚至新的傳染病發生時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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