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生命的那些五彩繩／崔利平

崔利平

一
一片片銀杏葉在風的撩撥下，如蝶般翩翩起舞，仿佛在譜寫生命最後的華章。我踩著一地的金黃，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一樹一樹的蕭瑟告訴我，秋已經走向盡頭，冬的氣息越來越濃了。這樣的時候，總是容易讓人傷感。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打破了這傷春悲秋的氣氛。我快走幾步，原來是幾個孩子正在跳大繩。那兩個搖繩的孩子，節奏越來越快，上下跳躍的繩子，就像一條飛舞的銀蛇。跳繩的孩子們，動作嫺熟靈活，像一只只靈動的小燕子。偶爾有一個孩子沒跟上節奏，被繩子狠狠“教訓”了一頓，他便很快就長記性了，接下來越跳越好。隨著跳繩的上下舞動，孩子們的笑聲在跳繩上快樂地打著滾。

這笑聲也感染了我，我看著他們，不自地覺揚起了嘴角。孩子們的快樂總是很簡單，一根棒棒糖，一張彩色的紙，一塊橡皮，還有這樣一根普通的跳繩，都是他們快樂的源泉。也許是時間太久了，我竟然忘了，我曾經也用同樣的一根跳繩，擁有過那些簡單的快樂。

二
看到戴眼鏡的人，總會想起我高一時的王老師。每次上課前，他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眼鏡。這眼鏡應該有些年代了，老式的黑塑膠框架，一只腿還壞了，只好用一根繩子系著。只是那繩子總是不合時宜，有時候把他的鬢角勒出一道印來，有時候眼鏡又鬆鬆垮垮地耷拉在鼻樑上，不得不從上面瞄著眼睛看我們，樣子很是滑稽。我們都偷偷地笑他，這老師也太不修邊幅了，聽說他的工資也不低，那就是太摳門了。

時間從秋天來到第二年夏天，隨著時光更迭的，還有化學老師那根系眼鏡腿的繩子，從白變黑，從麻繩變成毛線繩。

直到有一天，和高三的一位學姐聊起起我們的化學老師。她說，王老師是個很好的人，他每年都要資助幾個家庭困難的孩子上學，自己日子卻過得很清苦。眼鏡壞了，都不舍得換新的。他曾經資助過的幾個同學，想一起給他買副新眼鏡，被他知道後拒絕了。

聽完了學姐的訴說，我們為自己的膚淺羞愧。從此，王老師拴眼鏡腿的那條繩子，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痕。

三
我小的時候，體弱多病。於是每年過端午節時，母親一定要給我做一些五彩花繩。據說小孩子戴上這種花繩，就可以驅邪避瘟，趕走一切疾病。

還記得那時候，每到臨近端午節的晚上，母親一忙完家務活，就開始給我做五彩花繩了。橘黃色的燈光柔柔地落在我和母親的身上，我先幫母親從一縷縷五彩絲線中，挑出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她再從這五縷線中各抽出一根絲線。接著，母親教我用手勾住線的一頭，另外一頭，她嘴裏咬四根，手裏拿一根，然後把每一根絲線都麻利地撚一遍。最後，母親把五根線一合，讓我鬆手，五色絲線就緊緊纏在一起，成了一段漂亮的五彩花繩，像是把我所有的期盼和喜悅都纏繞在一起。

許多年來，那一根根五彩花繩一直是母親愛的牽絆，無論我走到哪里，每到端午節，夢裏依稀都是母親年輕的容顏，和她手間如花綻放的五彩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