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 午（組詩）／袁帥

袁帥

1.夏 至
來就來吧。不過，必須多帶些風
尾隨在身後，到處分發文明的外衣
好像黎明在山間分發薄霧
雨水，也必須多帶些
一大包一大袋，繁重得拎不起
畢竟身心需要浸泡，泡除與生俱來的野性
好像斷腸草在瓶中泡釋毒性
針和刺這兩樣，越少越好
在人間，聲音的針多得用不完
比蟬叫更尖銳，更發散

2.端 午
粽香飄出窗戶轉著彎子
江水把一個目光高遠的君子重塑一遍
風將他的名聲吹進萬家
太陽赴水安魂。室內冷靜默哀
別誤會，他那一縱身，不是與世長辭
而是跳進未來的無限多個日子裏
尋找知音，暢談心事
猶如斷崖縫裏一株千年古柏，一直在
尋源源不斷的松影聚首

3.又是一個春天
夭折已久的小水滴
活過來了，正在塢裏跳躍
細葉，小花，卻在到處，扇動小翅膀
稍微落後的芽苞，花蕾，正在使勁兒破窗
驚起的波紋也是小翅膀，劃過時間的渡口
它們知道，蝴蝶正在遠方瘦身
一旦走近，會送給生活，幾個輕輕的吻
一度殞命江湖的鐵絲蘭草呢
正在悄悄地抽絲，要給拖泥的小路
換一版青席，把所有行走在上面
而萌發的好主意編輯攏來
交給星星打分評比

4.火花辭
需要回一趟人類的老家去說話
遠古的祖先在生存的掙扎中
搬起石頭砸石頭的腳，第一次發明了火
松枝、柏條燃起一個火圈
黑夜、冰天被改造成安然的夢鄉

就這樣以火為家，越燒越漫長
有終一日，獨闖鬼門關時
搬起硫磺，砸木炭與硝石的腳
頓時電閃雷鳴，轟動後來的每一個
歲末新春。第二次發明了火
意外收養了永久的喜樂

沿著時光之軸喬遷，一路玩火
變著花樣，擺弄，從老家帶出來的
唯一一件紀念品，挽留
無邊的蕭瑟中，一簇簇星星詩叢

因此，空氣被毀了容
人們嚇成了小鹿，一掂量，和諧與地球
一樣重，就搬起綠水砸荒漠的腳
萬頃綠焰燃燒。第三次發明了火
火中的鮮花是登仙的標杆

5.往昔焰火
將一杯清茶，換一盞烈酒
便從中望見往昔焰火，在人間燃燒
擁著一系列最經典的時刻跳舞
再大的陣雨也澆不滅像鳴蟬似的高揚的歡聲
滋生的情節，像花木的風景各異
圍觀的飛鳥，一只比一只飛得高
飆出去，又禁不住回眸
天邊的雲霞，微笑著，一點點靠近
往昔焰火，不見青煙，卻是妖精
它能催生人間形形色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