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無法歸還的醫藥費／張保泉

張保泉

轉眼又到六月，不由得回想起那個充滿激情，緊張而又忙碌的中考季。那是1996年，我正上初三。當時學習成績特別優秀的都選擇報考中專或者中師，畢業了國家包分配工作。我由於物理成績不是太好，只能選擇高中。

中招考試前的一段時間，高強度的復習，外加我本來身體素質就不好，終於在中考前一天頂不住了，不斷流鼻涕、打噴嚏，處於感冒的邊緣。向老師請過假之後，我就到學校附近的一個村診所去看病。

拖著病體，只感覺頭暈沉沉的，無暇欣賞路兩旁的風景。強打精神，走了大概有四五裏地的路，來到診所。一位老先生正在坐診，前面有四五個病號。老先生邊看病邊和病人聊天，說著家長里短，安慰他們不要緊張，以此緩解病人的焦慮。前面有個小孩兒一直在哭，喊著，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老先生笑著對他說，爺爺今天不給你打針，給你發些糖果，吃完你肚子就不疼了。那個男孩聽了果然不哭了。我在心裏暗想，他的醫術應該還可以。希望我吃了藥後能儘快好起來，不要影響中招考試。要是考不上高中，父母還得為我掏高價去上高中。家裏的條件，唉……

輪到我的時候，老先生認真地給我號了一下脈，看了一下我的舌苔，說我是因為受涼，外加焦慮而致免疫力下降而感冒的，給我開了2天的藥。但當我要付錢的時候，忽然發現我的錢包空空的。我頓時懵了，肯定是我在來診所看病的路上，不小心掏口袋把錢給掏丟了，這可該怎麼辦？我急得團團轉，臉上露出了一臉的窘態。老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對我說：“沒事兒，別著急。看你還是個學生吧？”我把明天就要參加中招考試的事告訴他。他笑著說：“哎呀，你們學生娃娃真的很不容易，上學很辛苦，一定要注意身體。錢等到你有時間再送過來吧，你現在就趕快把藥喝上，然後回學校復習去吧，祝你取得理想的好成績。”說完，老先生還為我倒了一杯水，讓我把藥喝下。我心裏很受感動，連連說著感謝之類的話，並承諾一定儘快把醫藥費送過來。老先生笑了笑，又繼續給其他人看病去了。

許是老先生的藥起到了效果，第二天早上，我的精神好多了，感冒的症狀也有所緩解。這讓我在第二天的考場上正常發揮。最終，我以超出錄取分數線20多分，順利考上了高中。

接下來就是快樂的暑假，我盡情享受忙碌之後的放縱。到了高中，每日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又被緊張的學習所淹沒。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逐漸淡忘了還醫藥費這個事情，直到高一暑假前和同學回母校，經過那個村莊的時候，我的記憶一下子復活了。我在這裏看過病，並且還欠著人家的醫藥費。尤其是那個老先生，和藹可親，還真想再見他一面，跟他報個喜——我考上高中了。

沿著鄉間小路朝著診所走去，到了卻發現診所的門緊閉著。敲門，無人應答，正好過來一個老大爺，我就問他這家人都去哪兒去了？大爺說，去年暑假之後就和老伴去上海，帶孫子去了。

當我說出是來還醫藥費時，大爺說，吳醫生行醫一輩子，誰看病要是沒帶錢或者錢不夠，他直接就讓人走了。這種事，他這一輩子沒少幹。好人呐，可惜，去上海了。鄉親們都很想他……

聽了大爺的話之後，我站在門口，佇立良久。這筆醫藥費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償還了。後悔沒有早點來的我，眼前又浮現出吳醫生慈眉善目的模樣，微笑著對我說，沒事了，不要想太多，好好學習啊。

對於老先生來說，幾包藥可能不值多少錢，他也許還記得一個少年的承諾，要還他醫藥費,但他不曾知道的是，他的善良卻曾經溫暖了一個少年的心。

我暗下決心，以後我也要像吳醫生一樣，盡自己的努力，去把溫暖和善良傳遞給我身邊的人，不辜負他對我的這一份關心和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