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枝》大時代的顛沛流離 朱延平戰爭反思片重上大銀幕

【愛傳媒簡秀枝專欄】孤兒是我們的名字

回家是夢裡的呼喚

家 太遠了 難道只是因為時間 因為距離

夢 太長了 彷彿只是為了絕望 為了逃避

死 太多了 難道只是為了仇恨 為了生存

愛 太短了 彷彿只是為了分別 為了回憶

知名導演朱延平（1952-）的《異域》與《無國籍公民》，8月18日特別搬上國家電影與視聽文化中心大銀幕，演員庹宗華等共聚一堂，說電影、憶老友、回眸大時代的巔沛流離，賺人熱淚。

這是一部難得的戰爭反思片，是導演朱延平，在高中時期閱讀作家柏楊（1920-2008）的小說《異域》，該書以鄧克寶為筆名，訴說1949年，大陸江山易手時，一群受盡砲火蹂躪的殘兵廢將、在槍林彈雨，自求多福之後，滯留緬泰邊境，被漠視與遺忘，成為政治鬪爭中，最可憐的犧牲品。

朱延平感動之餘，銘記在心，當了導演，有能力檢視那段滴血往事，於是結集資源，把慘烈遭遇，拍成電影。

政治的現實、戰火的無情、人命的脆弱、親情的奢侈、揪心感人，尤其，歌手王傑蒼涼嗓音哼唱著《家太遠》、《亞細亞孤兒》，悽苦滄桑，悲不自勝，讓觀眾心如刀割。

該片結集知名演員，包括已過世的柯俊雄、郎雄、顧寶明，港星劉德華、谷峰，大陸實力派演員司琴高娃，名模王靜瑩⋯，角色扮演，恰得其分。其中，庹宗華與顏鳳嬌主演的苦難夫妻鄧克寶的4口之家，演技逼真，蟻螻浮生，最令人感傷。

電影扉頁上寫著：40餘年前，國共兩黨的內戰，肇始於中華民族同室操戈的悲劇，至今不曾落幕，且持續上演！謹以此片紀念所有在大時代的顛沛流離中，受盡苦難與折磨的中國人！

諷刺的是，這部片兩邊不討好，大陸禁演，因為辱共情節，台灣方面也沒有給予好臉色，當時禁止的理由是，對當年國民黨歷史真實性描寫與宣傳相悖。朱延平團隊力爭，讓影片在一刀未剪下公開放映，堪稱不易。

這回為了慶賀朱延平導演獲得2022台北電影節「卓越貢獻獎」，《朱延平七日談》新書出版，以珍貴的35mm膠卷影像規格於大螢幕放映，更邀請到朱延平導演、《異域》策劃姚奇偉、演員庹宗華、顏鳳嬌、王靜瑩，以及《無國籍公民》演員小甜甜（張可昀）等嘉賓，出席映後座談，當年的演員難得齊聚一堂，分享精彩的電影幕後祕辛與往事，倍見溫馨。

戰爭片場面浩大，但故事可以聚焦在鄧克寶一家人，以小窺大，更令人動容。鄧克寶與妻子政芬，育有一兒一女，家人跟著夫婿從軍行跡，紮營過生活，帶著大男孩安國、襁褓女娃安岱，希望退疫後，回歸庶民生活，兒女成龍成鳳。

怎奈，大陸山河變色，國民政府大舉撤退到台灣，留下西南邊界單薄駐軍。不切實際的將領思維，希望在中國雲南留下兵力，作為反攻大陸裡應外合的前哨站。但要軍人服從命令，持續作戰，卻又不給後援，孤軍奮戰。

但一場場連天烽火，死傷慘重，家人離散，或命喪砲火與遷徒勞頓，斷糧缺水、深山瘟疫，彷彿人間鍊獄。鄧克寶女兒安岱，在逃難過程中，因發燒過度腦殘，淪為智障；兒子思念屢次奔赴戰場的父親，爬樹登高等待，無名野炮攻擊中，樹倒人亡，撫屍痛哭與野地挖坑葬兒，同樣讓人撕心裂肺。不知道為什麼持續上戰場，肉體抗利砲野襲，同袍血淚換來勝利，卻被迫撒離。

軍人本質是服從指揮、愛黨愛國，在撤離的擁擠機場，卻發現只載軍官，而真正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阿兵哥，被棄之如敝屣。聽誰的指揮，忠那一個黨，愛那一個國，鄧克寶徹底絕望，孤臣孽子般，回到野地陪入土的夭兒，沒名沒姓，在泰國邊境過野人生活。

5年的光陰飛逝，帶著疲憊的妻子、智障的女兒，等待回台班機，屈身斗室，看著旋轉的老風扇發呆，心碎夢遠，家太遠。

《異域》在《亞細亞孤兒》歌聲，一遍又一遍的捶打往事，探問源由之後，鏡頭帶到《無國籍公民》，由小甜甜（張可昀）主演鄧克寶成年後的智障女兒安岱。

鏡頭從安岱賣淫討生活開始，別人接客100元，她只拿到10元，飢腸轆轆的安岱在抗議無效，直接伸手入男客口袋取了100元，用那100元，直奔小攤買飯，狼吞虎嚥，又留下半碗，帶回去餵養失明的阿伯，阿伯是他父親的袍襗，同樣血戰沙場，被子彈打瞎雙眼，來台謀生不易，靠著她賣淫接濟圖溫飽。

然而，安岱因為抽了嫖客100元，那原本是她該拿的皮肉錢，但因她沒有身分，又有智障，總是被奧客吃定，成了搶刧現行犯。

聽到門外抓搶匪的吆喝聲，越逼越近，安岱拔腿狂奔，但窄巷漏居，無處可逃，最後被逼上了平交道，面對急駛而來的火車，鐵軌旁遺落的是安岱心愛的布娃娃，那是在她繦褓時代，母親為她縫製，陪伴她上山下海，浪跡天涯。

電影在血濺異鄉中結束，這個異鄉，是她們一家，歷經千辛萬苦，思思念念的台灣寶島，家，太遠、夢，太長。中國人戰爭的威脅，沒有停歇，悲愴歷史，彷彿也不再重演。看完電影，百味雜陳，更是無語問蒼天。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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