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圓餅 思念情/丁建忠

丁建忠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除夕之夜,夜空五彩繽紛、絢麗多彩,耀眼的禮花在空中閃爍,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鞭炮聲此起彼伏,呈現出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這是一個令許多人都不能安眠的夜晚,這是一個親情呼喚親情,離人思念離人的夜晚,這是一個遊子還鄉,異鄉望月的夜晚。千山萬水,怎能將回家的足步阻擋,千難萬險,怎能將歸航的船舶擱淺。除夕夜,家裏的燈火在等待著親人;除夕夜,每一個人都想回到親情的港灣。

明朝詩人沈明筆下的《除夕詞》:“鑼鼓兒童聲聒耳,傍早關門;掛起新簾子,炮仗滿街驚耗鬼,松柴燒在烏盆裏。寫就神荼並鬱壘,細馬送神。多著同興紙,分歲酒闌扶醉起,闔門一夜齊歡喜。”除夕之夜,鑼鼓喧天,爆竹如雷,歡聲如潮,人們換上了新的門簾和窗簾,貼上了門神和對聯,一家人圍桌而坐,歡歡喜喜地吃著年夜飯,大家都沉醉在濃濃的年味裏。

我家住在豫西南的新野縣,這裏是三國歷史文化名城,歷史悠久,民風純樸。由於解放前這個縣有100多名青壯男子被國民黨抓壯丁到臺灣,家鄉的親人夜思日盼,逢年過節人們便會買來糯米磨成粉面,然後放上白糖芝麻,放在鍋裏炸,把這些黃亮亮的圓呼呼的餅作為一種供品來祭拜親人,企盼上蒼保佑他們平安,早日回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種方式便演繹成了一種傳統,人們逢年過節要買些糯米粉來炸成圓圓的餅,供一家人分享,意味著團圓、平安。

我們一家人在年夜飯之前便圍成圈兒包餃子,嘮一串兒土的掉渣的嗑,俗稱“熬年”,等待新年的到來。我的兄弟姐妹天各一方,今夜能湊到一起甭提多高興,打開話匣子就像那白河之水滔滔不絕。

因年夜飯還未上桌,這時,我們那已90歲高齡的奶奶蹣跚著端來了一盤外焦裏白的糖圓餅,遞到我們面前說:“孩子們,今晚是咱家大團圓的日子,來、來,一人吃我一個糖圓餅,咱們圓圓滿滿過大年……”我們一擁而上,一人一個,奶奶盤裏的糖餅最後只剩下兩個。奶奶望著我們笑,眼眶裏盈滿了淚水。我咀嚼著這又香又甜的糖圓餅,知道奶奶這糖圓餅多兩個的含義,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我家四世同堂,奶奶有4個兒子,爺爺死得早,其中我二伯、三伯就是當年被抓壯丁到臺灣去了。從那以來,奶奶日盼夜盼,直到頭髮全白,牙掉光了,仍沒有兩個兒子的音信。奶奶不死心,她常常責怪自己:是不是自己盼兒的心不誠、還是糖圓餅炸得少感動不了上蒼?於是凡是過節,奶奶都要炸糖圓餅,尤其是大年三十炸的餅最多、最香、最好吃。開飯之前,奶奶總是要端上四個菜,拎上一瓶酒來到列宗牌位前,先拜先祖,然後對著兩位兒子的牌位,先哭唱一曲《新野槐書》:“兒啊,你們好命苦,為娘想兒朝朝暮暮。願上蒼保佑把苦海渡,早日回歸家鄉土……”奶奶唱著哭著,哭的是昏天黑地,我們也是哭成一片。其實過年也是奶奶過的痛苦之日。從此,奶奶盼兒回歸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我們全家人的心上,我們多麼期盼兩岸統一,讓親人團圓啊!

後來,我們都各奔東西,不管離家多遠,奶奶都要給我們留著糖圓餅,或者托人捎來,而且再三叮嚀一定要吃。去年疫情嚴重之時,已到了臘月三十,我就地過年,奶奶便快遞了一包糖圓餅。由於防疫工作太忙,糖餅顧不著吃,直放得乾癟成了負擔。我忍不住打電話問奶奶,為什麼非要吃這糖圓餅。奶奶告訴了我年三十吃糖圓餅的來歷,並說,吃了這年三十的糖圓餅,能咬掉一年的災性,來年就會平平安安。一家人就會常團聚,做夢都會在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