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壓枝繁/周桂芳

周桂芳

一粒粒紅棗,猶如一個個小紅燈籠,吊在秋風裏,蕩著秋千,讓人心生暖意。

深秋,棗葉紛紛落下,只剩下一樹的棗子,碩果累累,紅通通的吊在秋風裏誘人,醉了秋風。

山鄉,山一程,林一程。山村裏,這樣一樹一樹的棗子吊在秋風裏蕩秋千,孤芳自賞,惹醉秋風,卻無人來打。真的是好事了那些機靈跳動嘴饞的麻雀兒,正歡快的享受這深秋難得的美味。

望著這一樹一樹的或黃或紅的棗子,我內心有一種衝動,真想像小時候一樣,圍繞棗樹四周,在棗樹下鋪上被單,然後,幾竿子打下去,下起了一陣陣的棗子雨,把滿樹的棗子擁抱滿懷。

站在棗樹下,我呆呆地凝望著這一樹紅棗好久,也癡癡地等了好久,真的像醉在了秋風裏。終於,難得碰到了一位正挖苕回來的老人。老人很瘦削,佝僂著背,挑著滿滿一擔苕藤和紅苕的老人。我半膽,鼓起勇氣,弱弱地問老人能不能打幾個棗子嘗嘗?女人,真的是好吃又怕醜啊。

老人立馬爽快地答應了,笑著說:“可以啊,那值個麼事,去打吧,不吃也全讓那些雀子吃了。”

“謝謝,謝謝啊”我連忙道謝!

“那謝個麼事,樹上結的,又不值什麼,這棗子是人一半,天一半,雀一半,原來還沒成熟就被孩子們偷了去,現在沒孩子偷了,全好事了那雀子吃了。”

“哦,現在孩子都去縣城上學讀書了。”我想了想,應道。

“是啊,整個灣子沒得一個孩子了,還有誰來偷呢,整個灣子裏一百多號人,現在只剩幾個像我一樣的老人了,看,牙都落光了,咬不動了。”老人說著,沖我咧開嘴,爽朗地笑了起來,露出那光榮下崗的門牙洞。

我聽了,心裏有點酸酸的。卻寬慰地笑著說,“您老人家身體還蠻健的,這山裏風景好,空氣好,肯定高壽的。”

老人很熱情地說,“是啊,姑娘恐怕你打不夠,等我挑回去了再拿根竹竿來幫你打吧”。

“謝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謝謝您的棗!我打幾個矮枝的嘗嘗就走。”我看老人應該很疲勞了,真的不敢再勞累他。

我目送著老人,挑著苕搖搖晃晃,慢慢走遠了。老人的身影慢慢模糊起來,像一幅畫定格在了腦海裏。

我真的夠不著,在旁邊找了半天,才撿了根幹樹枝,打了幾顆低樹枝上的棗子,放裙子上擦拭了幾下,放進嘴裏,“哢嚓”一聲,真脆,好甜,一股清甜的棗子的清香。今年乾旱,棗子水份少,顯得格外甜。

兒時,家門前有一顆棗樹,總是等不到棗子紅時,我和哥哥就會一時一竿子,兩時一竿子,打落的差不多了。我總是在棗子還往下落的時候,也不怕頭頂上落下來的棗子雨,撿起一顆大棗子,顧不上洗,就在衣服上擦擦就往嘴裏塞。“哢嚓”一聲,一股棗子的甜香汁液溢滿嘴。

年年秋風裏,就盼著打棗子吃。

棗子的寓意吉祥討喜,寓意多子多福,早生貴子。兒時,秋來下冬裏,農村人家都早早挑好黃道吉日,一家一家比賽似地娶新媳婦。新媳婦進門,就要一路灑紅棗灑糖果,我和村裏的娃們就比賽似地搶著吃。這紅棗糖果,那時可是難得的美食美味。辦喜事的家家就要打最紅的新鮮棗子下來,或挑最紅最大的幹紅棗,在洞房的前一天晚上,和花生、桂圓、蓮子一起撒到床上、被窩裏,寓意新媳婦進門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早生貴子,打頭的就是棗。所以棗必不可少,而且還要挑又紅又大的大胖棗子,盼著早點生個大胖小子。其實,生不生貴子,和棗子桂圓沒多大關系,卻是最好的彩頭和盼著,最是討喜。而且棗子還甘甜無比,寓意婚姻生活幸福美滿,甜甜蜜蜜。

白露打棗,秋分卸梨。這是時間節氣的安排。

今天,山中遇到秋棗,這是生活美的饋贈。

感恩大自然,感恩老人,饋贈的棗。感恩秋風,感恩這美食美味和美景。

前幾天,母親進城來,又為我打包來了滿滿的秋色和秋味。其中就有鄰居家送給母親的紅棗,母親翻開紅棗笑著說,“這棗是隔壁太婆給的,紅透了,真甜呢,我沒舍多吃,就想著帶點給你也嘗嘗。”我立馬挑了一個最紅的,擦了擦就放進了嘴裏,一咬,“哢嚓”一聲,真的是咬出了秋天的蜜汁來。“嗯,媽,這棗真甜。”

我連吃了四五個,剩下的洗乾淨,裝在好看的白盤子裏,想留給兒子吃。棗紅瓷白,煞是好看。

想起歐陽修的詩:“秋來紅棗壓枝繁,堆向君家白玉盤。”越讀越覺得有美感,紅的棗,白的盤,色彩鮮明,紅白相襯,白裏透紅,嬌豔可人,真的很有畫面感,像一幅清新的水墨文人小品畫。

真的是:棗子吃肚下,核子在心裏。

棗子,醉在秋風裏。

我,也醉在秋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