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不了教訓

作者：汪培珽

親愛的蕾

我昨天失眠了，看到天光，才淺淺睡去。當你猶豫該不該喝咖啡的時候，我也應該有所警覺。

「看我這次怎麼整他！」我們一見面，聊不到兩句話，你有注意到你這麼說嗎？整人，是很惡劣的態度，可見你多氣。

你跟孩子打打鬧鬧，輕輕在孩子臉上揮了一下，孩子回頭就給你一拳，你說了對不起，同時質疑孩子不該打得這麼大力。

隔天你繼續示好，但孩子不領情，冷淡的神情讓你氣瘋了，「我是誰啊，我有多愛他，他不是不知道，態度怎麼這麼惡劣。」你們冷戰了五天都沒說話。

冷戰，是最不能用的管教方式。你說，是孩子先開始的。我說，只要父母不冷戰，孩子一方是戰不起來的。

你只要三不五時去逗他，找好的時機去跟他說話，孩子自己能冷戰多久呢？你更不服。為什麼都是父母先低聲下氣？哎呀，低聲下氣看人定義，我把父母的不屈不撓，定義成愛。

印象所及，我和孩子間，不管事情鬧得多大，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不說話的。

冷戰，為什麼不能用？因為那是堵氣行為。如果我用冷戰當管教的手段，就可能讓孩子誤以為堵氣可以解決事情。堵氣，可以解決事情嗎？

當你抱怨孩子有多固執時，可以先檢查一下自己的個性固執嗎？當你有多想整孩子時，可以換個角度想，「孩子也多想整整你」。俗話說，「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鏡子」，就是這個意思。

你說，只是想給孩子一個教訓：下次不可以對最親的人這麼冷漠。你的冷戰就是教訓的前奏曲。

所謂教訓，是硬生生跌了一跤，然後從中學會一些有意義的道理。不是把孩子打一頓，孩子內心就能產生一些有意義的道理。我從來沒想過給孩子教訓，因為我們給不了。

你想處罰孩子，直接處罰。你想對孩子說道理，直接說道理。不需要這麼拐彎抹角。拐彎抹角的溝通方式，只適用不熟的人。你跟孩子的感情這麼好，需要這樣嗎？你想傳達給孩子的價值觀，清楚說明就好。你說你說過了。多久前？兩年前。

你滿臉的不服氣，開始說孩子被寵壞了、做錯事不肯道歉、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這些情緒，都是你先覺得受傷，才衍生出來的。你覺得受傷，就一五一十地跟孩子說說你心裡的感覺。說出心裡的感受，也是管教的一種。你想給孩子教訓，但更重要的，孩子心裡想什麼，你不關心嗎？

他的一拳，如此之重，我會想知道他怎麼了？從頭到尾，你只盤算著如何教會孩子做人的道理，孩子心裡怎麼想的，你隻字未提。

如果你覺得孩子被寵壞了，那也是十八年來家庭教育的結果。你不能一路寵壞孩子，卻突然說，你長大了，馬上給我「變好」。你說孩子夠大了，不能再這樣我行我素。

我行我素，不是一天造成的，之前沒教好，就拿出之前該有的耐心繼續教。別寄望突然拿出大刀揮兩下，孩子就會從幼稚變成熟。

希望孩子學會道歉，也不是你給個教訓，孩子就能學會的。你三番兩次提到你多愛他，意思是不能對如此的大恩人有不敬的態度。不敬的態度，對誰都不行，跟你對他有多少恩情無關。

除非，你覺得你在孩子心裡該享有別人沒有的地位。抱歉，這個地位，也不是你愈強調你的恩情，它就會愈升愈高的（還有反效果）。

孩子對你的態度，不是天生的，它是日積月累的結果。如果你不喜歡，那每次遇上，就好好說道理－－相信我，只有耐心，能感化孩子。那些激進嚴厲的手段，通常只有反效果。

大家都應該有這樣的警覺，當我們在背後談論孩子時，應該假設那些話都會被記錄在上帝那裏，適當的時候，孩子都能去調「檔案」出來看，這樣我們就更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哪裡需要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