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 院／許陽珣

許陽珣

冬天走了嗎？好像還沒！灰濛濛的雲層籠罩在院子上空，成日不見太陽的蹤跡。

院子裏八九棵大樹，四五層樓高。墨綠的葉子成堆交疊著，搭在枝頭莖間，無精打采的，垂垂老矣，似一群等待希望的喚醒老人。難道春風沒給他們通風報信嗎——春天要來啦？

不，他們始終還不願脫去冬大衣，因為他們怕的是餘寒未了的南北風大戰。前一陣子，南風提前來為春天伴舞，濃妝豔抹地上了舞台，旋轉了幾天，終於把她的水簾裙飾掛在人間。還沒回到家的北風，見不慣這嬌滴滴的南風，轉身襲來，兩人鬥了好一會。南風畢竟弱女子一個，敵不過，逃回海上去。北風得意地扣響家家戶戶的門窗，呼呼喊：出來吧，它走了。

雖說回南天走了，可此刻的北風沒了冬天的幹爽，或許與南風撕纏的緣故，竟也有點濕冷得刺骨。大家依然緊閉房門，不願搭理他。他在院子裏迴旋著，找大樹訴說，大樹竟一句也不應。院中間的那幾棵樹，奈何不了他的廝磨，默默地，黃了葉子，一片一片，為他塗抹上本應屬於他的顏色。可蹲守在大門左手邊的那棵大樹，面不改色，依然裹著那蒙著灰塵的墨綠軍大衣。

北風，他一高興，可勁地舞了起來。一夜之間，院子地上也抹勻了他的色彩。明黃色的葉子，飛滿院子裏每個角落。沒了葉子的枝丫，頂著北風，在空中微微顫著，空落落的。原先陰沉的院子，像打開了天窗，明亮起來，儘管太陽此刻並沒有眷顧這個灰色調的大院。

“唰——唰——”一把竹枝掃帚在清潔阿姨的手中踮起腳尖，與落葉共舞，歡送即將告別的冬天。

清晨，天空拉開半卷雲簾，太陽遲遲不露臉，但它的光芒已在院子裏撒歡開來，明媚、透亮。地上鋪滿一層小葉子，蔥黃間透著光，更顯黃嫩。昨日落葉已歸冬，今日的陽光來就來嘛，為何也將新生的葉子鋪在地上呢？抬頭一看，枝頭上竟早已冒出大大小小的嫩芽，尖尖的，似蘭花指般翹著，嫵媚著，迎著溫柔的晨光。哦，腳下的這些小小葉，原來是樹上嫩芽的鱗片。它們完成自己的護葉使命，沒有一絲多餘的貪戀，便悄然離開。如果你經過這裏，定也不舍得踩疼了它們吧。

當翌日的朝霞想再親吻嫩芽時，嫩芽卻笑開了，向外展出五六片嫩葉，翠翠的，綠綠的。靠近地表的樹枝，最先炫耀它的春意。枝頭間揚起一串串青翠欲滴的葉子，為院子抹上第一道春色。接著幾天內，院子中間的幾棵大樹，從最下麵的枝條開始，綠葉層層展開，陸續披上翠綠綠的春裝。偶然間抬頭，你會發現，樹冠上方那幾枝伸向天空的嫩葉，蔥青得很，似院中那群活潑的小孩，老想往雲中蹦去。

大門口的那棵樹，是個老人，挨著保安室，擔起看家護院的角色。它的春天似乎來得慢了些。院子裏的其他樹都已披上春裝。它似乎一點也不急，等著，等著……待大地朋友尚有一點滋養留給它。走出大門，迎著太陽，順著坡往上走，回頭一看。一片黃葉從明黃的樹冠中蹦跳開來，似一葉扁舟，於清新的空氣中游蕩著，左上蕩一蕩，右上蕩一蕩，緩緩地，飄落到地面上，親吻了大地，呢喃聲：久違了，朋友！它，即將迎來屬於它的春天。

就這樣，院子裏的春天，一步步，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