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燕歸來／周桂芳

周桂芳

兒時，每年的春天，我都能欣喜地看到我家的一對燕子歸巢，生兒育女。

我的家面向東方，每天一開門就能迎接到一輪紅日，送出一對呢喃的燕子。我家的屋子是一幢連三的石頭混磚鄉村住宅，四周都是石頭砌成的牆，上面長滿了青苔。左右都有鄰居，房子結構都差不多，不知為什麼，燕子每年只來我家落戶做巢。母親說，“燕子來，家興旺。燕子不吃你的穀，不吃你的米，只借你的屋躲躲雨。”

父母都很喜歡燕子，也許是相信“燕子來巢，吉祥之兆”。春天，一對背部藍黑色、油亮放光，喉部暗紅，腹下乳白的燕子飛來停在我家屋裏的電線上呢喃時，父親高興地說“呀，燕子來了，還是一對家燕”。為了讓燕子方便築巢，父親不厭其煩地搬來梯子在堂屋的第二根水泥橫樑上釘了兩根大鋼釘。母親為了不讓燕子屎掉到人頭上，在釘下掛了一個不用了的小篩子，鋪上報紙灑上草灰，隔些時換一次。起大東風時，我家橫樑上的小篩子就像秋千一樣隨風搖擺，滑稽得很。每次出遠門，母親都要為燕子開一扇窗或打開狗窟窿，好讓燕子歸巢。燕子從狗窟窿裏飛穿的身影，就像飛機進行特技表演，輕巧自如，優雅美麗。

每天，一對燕子雙雙飛進飛出，銜回一些春泥、草根，用唾液一點一點地粘在一起，慢慢地堆積，串成一排排褐色珍珠。每次，看燕子銜泥築巢，我都會好奇地呆看，光一個尖嘴巴，又沒有手，又沒有工具，它是怎樣造房子的呢。哥哥見我發呆，就吼我“看，小心燕子屙屎你頭上去！”可是奇怪，燕子從來也沒有屙屎我頭上，我想這都是母親掛篩子的功勞。

過了些日子，每天只有一只燕子頻繁地飛進飛出，另一只燕子窩在巢裏，難道是生病了嗎？我心生疑慮。母親笑著說“燕子在抱（孵）兒呢”母親不打緊的一句話，卻勾起了哥哥的好奇心，他總是趁母親不在時，叫我放哨，他搬來梯子，看燕子抱（孵）兒，開始母燕子驚得張大尖嘴，啾啾地叫，但卻並不動，只是像母雞一樣張開翅膀護著燕子蛋。哥哥看得出神，喃喃地說“這燕子蛋是啥樣的，還沒吃過來，可不可以吃呀”“不行，不行，你要吃燕子蛋，我就叫媽媽啦！”我焦急地嚷道。母親剛下地聞聲而來掄起鋤頭柄就要打，“你個兔崽子，還想吃燕子蛋，燕子屎吃不吃？”哥哥嚇得灰溜溜地跑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去看燕子窩了，卻把仇記到了我身上，半個月也不理我。

“須臾千來往，猶恐巢中饑。辛勤三十日，母瘦雛燕肥。”白居易的這首詩描寫了燕子哺育雛燕的辛苦。一對家燕每年可育兩窩雛燕。一窩有三四個，燕蛋孵出後，雛燕全長粉嫩，沒有長毛，每天把嘴張開伸出巢外，喳喳亂叫，等待老燕嘴對嘴來餵食物。母燕孵出雛燕後，沒有做月子，就每天跟著公燕飛進飛出捉蟲子喂雛燕。據說，老燕每天要給雛燕餵食180多次。可想而知，四五只雛燕張嘴要吃，老燕能不瘦嗎。雛燕羽毛豐滿後，老燕便教它飛翔，母親說這叫“告翅”。雛燕學飛的樣子就像小孩子學走路，常常跌落在地上。一聲肉響，母燕就會著急地尖叫，我就知道又有雛燕跌落了，母親這時總是吩咐哥哥搬來梯子送它歸巢。

“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家，先巢故尚在，相將還舊居”。每年來我家的燕子都是上年來過的老燕子，我認得。它們一飛回來，就朝我叫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