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專欄】台大生怎麼跟地下錢莊下跪？

在母親節前夕，收到一則訊息，他是這樣說的:

高中班導教國文，大家都知道他台大中文系。在南部私立學校，台大中文系師資，似乎很有份量。後來不知道什麼情節，手賤高中生在教師辦公室出入一定會發揮手賤功能，翻到學校的聘用人事資歷表，班導是台大夜中文，不是台大中文。

「那不一樣好嗎？」

即便，在成人世界的當年，台大夜間部已經是段奮發向上與貧苦翻身交織的人生彩頁；然而身在太平盛世、渾然未知升學管道就要臨界洩洪世代、學歷貶值的莫名高傲高中生，更容易學會的是階級認知，身份評價。

突然班上就瀰漫了一種特殊的，理解氣氛。就是，老師對某事要求、或對某事評論、任何反應，突然就有人會低語「夜間部的嘛齁……」。

班導很感性，好聽的形容。多年後我才明白什麼是drama queen，煩人就算了，禍害無窮。忘記是國文在上哪一課，他講到自己的家世，典型的，兄弟姐妹很多、家境困苦、要團結提攜……跳接到他哥哥做生意失敗，去借高利貸周轉，被兇狠追債，搞到一家子妻離子散，一哭二鬧三上吊。

不忍兄長困境，他單槍匹馬去找地下錢莊談判，發揮讀書人的口才，滔滔不絕三寸不爛之舌一直盧……故事的最後是，他跟對方下跪哀求。殘存的記憶只有以上這些片段，以及，下課鐘響，老師掩面流淚回教師辦公室。班上同學有人一臉茫然、有人剛睡醒、有人覺得很尷尬、有人一副「夜間部的嘛齁…」。

我是茫然的那一組。現在到底在上哪一課啦？

所以錢還是要還呀！有打折成功嗎？我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老師慷慨激烈地陳述生命經歷。但我現在想要知道跟地下錢莊亂盧小以後，有沒有打折的效用，這才是有用知識。寫到這裡，想起來幸好我學歷不夠，任務執行分派不到我。人家當年的故事說不定有包含「讓台大的知識份子下跪滿爽的」這種抓馬心理滿足。

我繼續安然我的廢物人生。

這是一篇來自於朋友，因為長輩受詐騙，損失千萬等級，在處理各種事務之餘，傳給筆者的信息。回想，最近幾周，幾個好朋友的上一代，接連的都因為被詐騙所產生的財務損失，導致全家愁雲慘霧中。看著許多傳來的求助訊息，由於最近也真的很忙，所以也只能在空檔時期，聽聽他們訴說著家裡那本難念的經。有力氣時會給點意見，但多數時期，我多半選擇，就是聆聽，不說話!!

許多我這一輩的人，當面對著原生家庭，那些一個個曾經頂天立地的上一代，因受騙賠光終身積蓄，甚至有了龐大負債，轉成老病窮的樣子，還有自己建立的新家庭，即將因為這樣的變故將從原本的小康之家，因整個事件的風雲變色，轉為需要再靠至少一代人力量，或許才能回復以前過日子的舒適愜意。

許多人生活與心境的變化，無比的巨大，但此時我也只能聽聽他們訴說著發洩著各種情緒的感嘆與不滿。然後問自己，我真能在這事情上幫得上忙嗎?

其實，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尤其在現在的詐騙，無論是責任分工及劇本，在這十多年的演進之下，分工之細膩，劇本之完整，被纏上了，稍起慾念與妄想，要能不受損害的脫身，應該實務上是沒有看過的。也因為如此的分工完整，要追回全部財物損失的可能性，也是沒有看過的。

當然這十多年來的各種受詐騙的故事聽得多，這中間其實有很多故事可以說，我也有一些我自己的看法跟想法，但也因為種種的原因，基於保護當事人或家屬的立場，加上近期工作纏身，現下就也只能濃縮成這短短的數百字，做點紀錄。

一切，都也只能留給時間，等著適當的時機，再來看看有沒有發展成更好文字的可能性了。

最後，只能說多關心長輩吧，他們有著他們不需要你們的曾經，但面對變老這件事，他們的對於如何度過餘生，其實看了這樣多長者，最多的是看似財務有準備，但更多的是心理對於他自己現狀已經很多事情無能為力了。這件事一點也沒有準備，或者說，知道自己快要無能為力了，總惦念著想著減輕著無論是身體或者心靈上那位沒啥緣分的遠方子女的負擔，趁著自己認為尚能分辨事物時，多做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被現在詐騙集團緊緊利用的抱緊處理，終讓自己原先減輕負擔的善意，轉為讓自己陷入老病窮的窘境。那這窘境，起源的，縱使是貪，但也多半是貪戀著一通電話及一句問候，這點，遠方的晚輩們，知道嗎?那當晚輩的與其事發咆嘯在後，叨念著長輩怎麼那樣傻，不如輕聲細語的問候在前，這樣不是很好嗎?

然後，很喜歡幫詐騙集團辯護的法律人，進而發大財的朋友們，其實你們可以也想想，賺錢，是不是只有這條路!還有你們真的是賺到錢，還是賺到了業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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