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太多難伺候 歐盟溝通藝術很抽象

特派專欄(中央社記者田習如布魯塞爾12日專電)歐盟行政部門面對多達27個會員國「老闆」,溝通的藝術久而久之蒙上一層「抽象表現主義」色彩,不僅內、外機構備有各自的「歐盟詞彙表」,還有學者發表比較研究報告,證實歐盟新聞稿措詞艱澀,真的很難懂。

剛進入歐洲聯盟(EU)大家庭的外交官、非政府組織工作者、學者、記者,很容易淹沒在各種專有名詞、法案或政策簡稱、圈內行話的字海中。

好比例行會議名稱,「College meeting」不是什麼學院會議,而是歐盟行政主體,也就是歐盟執行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主席、副主席及執行委員的每週三例會,類似一般政府內閣會議,但總人數隨會員國數目而定,每一國一位代表分擔不同政策領域,英國脫歐後目前成員27人。

還有「Coreper I」會議,是由會員國常駐歐盟總部的副代表參加,那正代表開的會呢?叫做「Coreper II」。至於Coreper則是從法文「常駐代表委員會」(Comité des représentants permanents)字首而來。

如果這樣還不夠頭昏,來看看歐盟晶片法案的正式名稱「建立一個強化歐洲半導體生態系方法的架構」 (Establishing a framework of measures for strengthening Europe's semiconductor ecosystem)。

相對的,美國晶片法案(CHIPS Act)全名是「Creating Helpful Incentives to Produce Semiconductors」(創造有助於生產半導體的激勵措施),刻意讓字首可以縮寫成晶片(chips)。

有長期駐美經驗的外交官說,美國法案取名常特意要創造好記好懂的縮寫,以便國會議員容易解釋給一般民眾聽。例如「台北法」(TAIPEI Act),就是從全名「Taiwan Allies International Protection and Enhancement Initiative Act」(台灣友邦國際保護及加強倡議法)字首串成琅琅上口的簡稱。

相較美國以選民為主,歐盟要溝通的對象和情境就複雜多了。27個會員國使用23種官方語言,歷史、文化、政治背景和相互關係本身就夠盤根錯結,每一句政策用語都要擔心順了姑情、逆了嫂意,幾十年演化下來,形成一套被揶揄為「歐盟語」(Eurospeak)的特殊語系,網路辭典解釋它「常被認為令人困惑且不必要的複雜」。

例如去年歐盟應對能源危機的政策之一,是針對生產成本不變卻搭上天然氣高漲便車、因而享有高電價收益的核能、再生能源等業者設定營收上限,將其超額利潤移轉給民眾。

這其實就是課徵「暴利稅」(windfall tax),但歐盟執委會偏要稱為拗口的「超邊際價格上限」(inframarginal price cap)。原來德國自由民主黨(FDP)加入聯合政府的條件是「不加稅」,為了顧慮德國,歐盟只好絕口不提「稅」字。

再如,為了抗衡美國對電動車等綠能產業重金補貼恐挖走歐洲產業,歐盟熱議留住產業的方法,但有不少會員國反對政府過度介入市場,歐盟執委會主管市場競爭的執行委員維斯塔哲(Margrethe Vestager)在與各國部長溝通的信中,避用補貼一詞而代以「一個新的反(設廠)地點重置的投資協助可能性」(a new anti-relocation investment aid possibility)來描述新政策。

柏林社會科學中心(WZB Berlin Social Science Center)學者拉奧(Christian Rauh)去年發表論文,透過學術工具分析1985到2020年歐盟執委會4萬4978份新聞稿的用詞,並與英語系的英國及愛爾蘭政府新聞稿、報紙報導比較,結果歐盟在「是否容易閱讀」和「是否使用常用字」兩項都墊底。

拉奧指出,新聞稿很難讀或許顯示一般大眾並非歐盟行政官僚需要取悅的對象,有權力提名與替換他們的會員國政府才是。

歐盟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溝通,如同執委會主席范德賴恩(Ursula von der Leyen)最近在記者會上被問急了說:「(我們)每件事都在溝通中,直到最後一刻。」

無時無刻要使用艱澀的「歐盟語」溝通?想來就讓人頭皮發麻。(編輯:郭中翰)1120212